這讓他若有所思,但也沒有說什麼,安排其餘人趕緊燒制藥湯,準備藥物,給殿下泡澡清理,自己則挎着籃子,想着殿下這回可是大虧了身體,必須好好補養,不能再醬拌飯了,還是得去集市再找,今兒無論如何也要給殿下找出适口的飯來!
中文在那座不大的小城來回轉了兩圈,每個街角旮旯都不放過,經過一條滿是雨棚和雜物的破街時,卻看見有人往那街角蜂擁而去,不多時,又蜂擁而出,一邊出來一邊搖頭,嘴裡大聲地用當地土話說着什麼。
中文大概明白對方是在罵人。說什麼“太幹淨。”“難吃”。之類的。
中文便很有些駭異——能讓遍地黑暗料理的普甘人都覺得難吃的東西,該是怎樣的逆天食物?
至于太幹淨——普甘除了那片花田和海和那個小屋,還有幹淨的地方嗎?中文在幾塊石頭上跳來跳去,以躲避地面上剛剛從低矮屋門裡潑出來的污水,一邊很好奇地往那個街角跳過去。
看見那個小小門面的第一眼,他便呆了。
因為那是漢字。
“好相逢”。黑底紅字的匾額。
中文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那是街角的半間房子,但是弄得極其講究,講究到單看那半間房子,中文險些以為自己回到了東堂,紅色琉璃瓦,刷得雪白的牆,黑色的漆得發亮的櫃台,櫃台裡琉璃燈罩和白鐵托盤都點塵不染。櫃台入口處的一摞竹木托盤齊整潔淨,店堂裡四人連座四張,桌面雪白座位也雪白。桌上配備着筷子筒白瓷小瓶的醬油醋辣油,幹淨到讓人不敢站腳也不敢坐下。
中文的目光落在櫃台裡鐵盤上,那是一色色的炒菜,色澤鮮亮誘人自不必說,菜的種類和風格卻是如此熟悉,中文一瞬間熱淚盈眶——是文大人的菜啊!
是文大人的菜!
是文大人的飯店風格!
是文大人的講究和潔淨!
是文大人的店,竟然開到了普甘!
店門前好多人看熱鬧,好多人擁進去扒着櫃台看菜,瞬間那昂貴的琉璃櫃台便鋪滿了泥手印,有人好奇地坐在座位上左扭右扭,座位和桌上便留下了帶灰的屁股印和油膩膩的胳膊肘印兒。幾個小二肩膀上搭着雪白的毛巾站着,面帶笑容,不急不躁,人走了便擦。
看的人多,沒人吃,吃不起。本地人也不适應這個做派。
可能還不适應這個口味,中文知道,本地人口味很重,喜歡放一種黃黃綠綠的調料,入嘴說不清是酸還是辣,吃得五味都分不清了。
他在門口怔了半天,才小心地走了進去,對着那個一看就是東堂人的人,唱了個喏。
對方眼睛頓時一亮,随即笑道:“大總管!”
中文一怔:“您認識我?”
“大人畫過您的像,說主子應該不會親自出來,八成是您張羅吃食呢。”那掌櫃的笑道,“我們早就出來了,指望着什麼時候能碰着你們。在普甘這是開到了第八家,才遇見您!”
中文又是一怔,一時心潮澎湃,險些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道:“這……這生意,本地不大好做吧?”
“嘿,賠錢呢!開一家賠一家!這可真是稀奇,咱們在東堂什麼時候賠過!可大人說了,普甘人八成吃不慣咱們的珍馐,沒關系,也不是給他們吃的。隻要殿下最終能吃上就行了。就當……就當積累失敗經驗嘛!”
中文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他隻覺得心裡的酸脹快要滿溢出了胸膛,眼前閃過燕綏下山後比霜雪還白的臉,想起他透過絲袍比冰還冷的肌膚,想起他袍角凝着不化的雪花和焦痕,滿膝滿身遍布的傷。
想起萬裡之外,那于十面埋伏之中依舊操持着心愛之人一口吃食的女子。想起多少人數月之前便奔出國門,一間間好相逢打開大門,等着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的人。
想起就在幾個時辰之前,自己還在心中抱怨殿下這一跪一求不值得,她不會知道這其間苦處,她似乎也未必在乎。
然而此刻他想給自己一個耳光。
所有的旁觀都隻是浮光掠影。
正如所有的深愛,都是暗室深處的吻,隻有彼此才知彼此的甜。
若非情深若此,殿下又怎會向天屈膝。
若非牽念若斯,好相逢又怎會不斷虧損又不斷開張。
掌櫃已經在張羅着給他弄外賣,“把咱們準備好的食盒拿出來。大人說了,普甘的衛生條件應該不怎麼樣,殿下一定窩在哪裡不愛出來,就每日給殿下帶回去吃便好了,那食盒是特制的,雙層的,普甘又熱,不會冷。若是殿下要走,大總管你提前和咱們說一聲,咱們小店便跟着走,其餘七家也便可以關店了,也給咱們大人省一點本錢……來來來,這個糖醋魚球時間久了不酥脆,不要夾了,這個豆粉乳酪清涼潤口下火,給殿下備着,還有槐葉冷淘也是爽口的,黃雀蜜炙給殿下準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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