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就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又輕聲道:“說起來,方才你在底下,确實又救了我一命,但是我也放棄了将你甩到劍尖上……再次兩清,我就不說謝了。下次希望,不要再見。”
放棄把唐羨之甩在劍尖上,是因為她沒有把握成功,但這并不影響她現在拿來抵消人情。
也許有點卑鄙,可唐羨之的情,一分也不能欠。
最後她撕下一截衣襟,用随身的胭脂匆匆寫了幾個字,扔下了井。
竹林因風簌簌,雨後的竹葉伴着落紅碎英飄零斑駁的井台。地面濕漉漉的,沾染着苔痕的腳印一路遠去。
廢井之下。
他立在地室後的黑暗中,背靠着冰冷的牆壁,長長地籲了口氣。
她善于見微而知著,湖州的事瞞不過她,方才地道的事也瞞不過她。
原本并不想相見,卻在看見她那幾張留條之後,忽然就被徹骨的相思沖垮了理智的堤岸。忍不住等在這密室之下,趁蘇訓墜落打昏他李代桃僵,原以為好歹能共行這一段地底密道,卻原來她如此啬刻,連這被黑暗浸染過的一段美夢也要戳破。
天意予他尊貴的一切,唯有愛如此卑微,無法坦然于日光之下獻上心花,連相見都隻能于黑暗的地下,借助别人的身份,靠着蒙蔽和欺騙,才能求一段同行的緣。
想着她臨去時候說的話,他淺淡地笑了一下。
她說,不願再見呢……
她不是說狠話的人,說到便是能做到,他從未低估她,所以聽聞朝廷有意派她去湖州任刺史,曾經打算破壞這個任命。奈何家族那些老家夥,卻未将她放在眼裡,都覺得如果朝廷一定要換刺史,一個女人終究好對付一些。
這也是唐家沒有全力阻止她做這個刺史的原因。
他原本覺得,這次不同往常換将,朝廷已經起了疑心,過往二十年,唐家吸湖州的血已經足夠多了,既然被發現,就此收手也罷。
那些老家夥卻還不肯放棄,總覺得還能像以前那樣努力一把,先給新刺史一些下馬威,再拉新刺史上自己的船。但從文臻上任,一系列事件都解決得毫無煙火氣,完全沒有家族想象的焦頭爛額,并且她所展露的能力和威懾力,令湖州官場暗中畏懼,原本和唐家合作愉快的許多官員,已經開始漸漸割裂和唐家的關系。
家族原本想要拉攏文臻的重禮都已經準備好了,依舊隻有他反對去送,但如果他們知道文臻在做什麼,就算他不反對,也沒有人敢去送了——文刺史上任沒幾天,官場并沒有大力整頓就令一群人成了瘟雞,然後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盯上了軍權。
家族那些老東西,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這位女刺史絕非往日那些庸官可比,想要繼續玩那一套怕不能成,又想要将她折了。
所以他們在醞釀一場巨大的風暴,要在文臻拿到軍權之前,就将她斬于馬下。
但如果今天文臻能拿到軍權……
唐羨之微微挺直身體,一歎。
唐家基業太過龐大,尾大不掉,很多事他和父親都不能一言而決,很多機會便在這樣的内耗和雜亂的聲音中失去。
或者,唐家發展成如今這樣,也有燕綏的一份功勞。
他凝望着前方,前方是微光明滅的黑暗,今天她會拿到軍權,而唐家暗中布置的風暴就在頃刻,他幾乎可以預見到那場風暴最後會怎樣反噬回自身。
需要提醒那些老家夥麼……
不了。
狂獅們已經老去,還要盤踞山林狺狺咆哮,令人生厭,也該得到一點教訓了。
他緩緩走到井底,看見地下那一截淡黃色的布條,就着一點上方的天光,胭脂色的字迹依稀可見:“把卷草還給我。”
他凝視那布條良久,将那布條湊到鼻端,輕輕地嗅了嗅。
淡淡甜香,馥郁醇美,蜜一般清甜,那一抹胭脂紅在眼底暈染,仿佛那一抹紅唇搖曳眼前,溫軟的,飽滿的,石榴花綻放一般嬌豔的,顫顫在風中,看一眼那甜意和歡喜便似乎要滲入心底。
他的唇亦輕輕于那一抹胭脂紅上一觸。
仿若一個隔絕了時間和溫度的吻。
石榴花瞬間開放又凋謝,四季于一霎間流轉翻覆,沙漏裡流沙滿了又瀉,那些曾經相遇的最終音塵絕。
透過那塊石頭看過去的井上天空,依舊是陰沉的,灰黑色魚鱗狀的烏雲自天際湧動堆積,風雨欲來。
而天空也在靜默将那井底人注視,看那一片黑暗裡的皎白如雪,看那縫隙裡閃爍的清明與苦痛交織的眸光,直至那雪色那眸光,漸漸寂滅于永恒的混沌與暗昧之中。
……
第三百九十章你們配他吃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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