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賀霭絞着指頭,貼在她耳邊說:“媽媽不要哭啦,看到你哭,我心裡的小河會漲水,我就被傷心淹沒了,到時就救不了我了,媽媽也不能。”
然後遊晚就不哭了。
賀霭出生後不久,事務所那邊逐漸有了起色,遊晚于是專心在家陪賀霭,以至賀霭大半的記憶裡都有她的身影。遊晚會和他一起做遊戲,叫得出他給每個玩具取的名字,他每次參加比賽,上台演出,家長會,遊晚從未缺席。
他對建築産生興趣也是因為遊晚,談到紮哈的時候,她眼裡迸發的光芒是那麼耀眼,所以賀霭同樣覺得成為建築師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小學賀霭第一次考第一名,遊晚把他的獎狀擺在書架上,特别驕傲:“不愧是我兒子。”
“媽媽以前也是第一名嗎?”賀霭問,又想起賀啟杉和她是大學同窗,“比爸爸還厲害嗎?”
遊晚笑着說:“那當然。晚杉晚杉,為什麼晚在前面。”
賀霭初中的時候,賀啟杉拿了一個德國的設計大獎,也擺在書架上。賀霭有天起夜的時候看到遊晚隔着玻璃,對着那個獎杯悄悄抹眼淚,不住壓抑着啜泣聲。
這是他第二次看到遊晚哭,那一瞬間他深切地感到自己做錯了什麼,哪怕并不清楚錯在哪裡。
那次以後賀霭就慢慢開始學着照顧自己,高中他開始住校,遊晚又重新回到職場,她很高興,所以賀霭也很高興。哪怕好不容易周末回家,家裡隻有他一個人,他也高興。
他以為家人就是這樣,不用時時見面,隻要心裡彼此記挂就足夠了。
備戰高考那段時間,學校每個月放一次假,賀啟杉和遊晚都恰好有空和他一起吃飯,他們在飯桌上表現得和從前并無二緻,所以賀霭沒有想到,賀啟杉和遊晚早就離婚了,還瞞了他整整三年,直到他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
那天本來是慶功宴,賀霭将面前的餐具悉數掃到地上,手機錢包都忘了拿,就這麼徒步從酒店跑回了家,跑了八站路,腦子裡一句“我們都是為了你好”翻來覆去地,讓他感到惡心。
回到家賀啟杉和遊晚已經在客廳裡了,他徑直上樓,将自己悶在房間裡,閉着眼睛卻睡不着,不知道躺了多久。
門開了,賀霭看不見,但他知道那是遊晚。
手邊的床墊微微凹陷,是遊晚在床沿坐了下來。賀霭感覺到她在看他。但他隻是裝睡,不肯睜眼瞧她。
遊晚輕聲說:“對不起。”
輕得像一聲歎息似的。
有一滴水落在他手上,涼涼的,然後遊晚将那隻手放進了被子裡,替他掖好被角,将冷氣調高了兩度,又和來時一樣,靜悄悄地出去了。
賀霭依舊閉着眼,直到聽到走廊有行李箱滾過,有人踩上樓梯前那塊地毯時的沉悶響動,樓下的大門吱呀開了,車點火的聲音。
他從床上爬起來,跑到窗邊,透過夜色,他看見遊晚上了車,其實并沒有看見,他是從她一閃而過的衣角和鞋跟推測出來的,一個陌生男人替她将行李放進後備箱。
車開走了,隻有車尾那兩點紅燈漸行漸遠。
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遊晚哭,也是他見遊晚的最後一面,可是他竟然連眼睛都沒睜開。
[媽,我不生氣了,我原諒你了。]
[我要回家了。]
起飛前賀霭又給遊晚發了訊息。
一旦覺得歸心似箭,旅行便結束了。
賀霭最後沒有完成他的360公裡,他坐上了十月三日清晨飛往J市的航班。當飛機躍上雲層,逐漸習慣引擎的隆隆聲和機身細微的震顫,可稱之為焦灼和壓抑的情緒在他皮膚血肉之中攢動,他已經24小時未曾阖眼,此時戴着耳機倚在座椅上試圖入睡,耳機裡空空如也。他開始是想放歌的,但思緒被什麼打斷了,手機扔在行李架上的包裡,于是不了了之。
光投在眼皮上顯露出橘紅色的幕,讓他想起剛到青海的那場日落,通天徹地的紅與黑。随意應付的作業,即将到來的集訓,未知的騎友,八字還沒一撇的對象,那時明明有很多事要煩憂,卻顯得比現在輕松。
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回憶昨日,淨是些無關痛癢的細節在腦海裡盤桓,一幀幀斷裂的畫面拼湊出并不完整的記憶。與此相對,像爐上加熱的一壺溫水,有些片段争先恐後地在他松懈時冒出來,又像河床裡混雜在沙礫間閃耀的碎金似地,寶貴,無法忽視。
過去,昨天。
昨天有鮮血一樣火紅的落霞,公路上馳騁而來的風,他孤身騎着一輛美利達山地車,不顧一切地,橫沖直撞地向前。他摔在路上,爬起來第一時間不是處理傷口,而是拿起手機和K.L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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