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思齊「啊」了一聲,這才急急加快腳步,也不管腳下的鞋子早已磨破。那人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以劍支地,倒也走得不慢。兩人相互攙扶着走了兩裡有餘,那人便掏出一支煙花形狀的東西點燃,随着一抹火光直沖雲霄,遠處傳來方位一的歡呼聲,顯是埋伏在周圍的官兵捕快發出。兩人這便算平安了,于是一起坐下來等人來接。趙思齊緊緊靠着那人身側,目光閃動卻不說話,過了好久才突然對那人低低道:「你……若是沒有人對你好,我對你好。」那人身子一動,轉過頭極為驚詫的看了他一眼,見他在自己目光凝視之下慢慢紅了臉,卻隻微偏開頭繼續說道:「那個……你傷得這麼重,就在我府中好好休養罷,你救了我這麼大的事……我爹一定會求皇上恩準,給你請宮中的太醫來為你療傷,等你傷好了……好了再走不遲。」那人一驚之後便沉默下來,幹巴巴的笑了一聲,眼中又帶上那種老不正經的邪氣:「怎麼?趙公子是真的看上了在下,要對在下以身相許嗎?」趙思齊這次卻不再發怒,隻把頭垂得低低的輕聲回道:「你别……别這麼不正經……我是男子,何來什麼以身相許……我隻是……隻是……我自小到大,能陪我說話的人都少的很,你若是能留下來,我……我會十分歡喜。」那人聽着這等真切坦白的言語,再出口調笑也未免勝之不武,隻得看着趙思齊又圓又黑的腦袋歎了口氣:「……也好。」自那日趙公子獲救歸來,府中上上下下都對那姓杜的江湖劍手十分感激,雖然兩人回府之時都很狼狽,趙少爺卻是一副前所未有的高興樣子。問起那幾日的詳細情形,兩人都隻說惡徒已退,從此金盆洗手,不會再出來作惡。既然身為肉票的苦主都不願深究,官府中自然就此了事。趙老爺雖官高位顯,也不願多沾染那些江湖仇殺,所求的不過是家人平安,眼見兒子完整歸來,身體未受什麼損傷,已是謝天謝地了。那劍手倒為了營救之事受傷頗重,老爺夫人雖然不想與江湖中人相交,這救子之恩還是要報的,何況趙公子對那劍手親密非常,不但把人帶了回來,還纏着父母把宮中太醫都請了回來為那人診治療養,說起那人便是一臉的眉開眼笑,連帶對其他人也和顔悅色了許多。說到底是救命之恩,趙公子這等情态也不足為奇,他甚至還私下與父親撒嬌,讓父親重金禮聘那姓杜的劍手留在府中做他貼身護衛,從此再不放那劍手離開。趙老爺對這個寶貝兒子隻得含糊其詞的敷衍着,心中卻是大大的不同意。那種來曆不明、刀尖舔血的江湖浪子怎可長留在府中?待那人傷勢痊愈之後,多多的賞他銀兩送出府去也算做足了禮遇,再求其他是萬萬不能了。兒子一向眼高于頂,連朋友都少得出奇,偏偏那日被救之後,對那人好得連他這個父親都自歎不如,隻要說起那人,往日裡冰塊似的臉蛋也笑得跟一朵花兒般,這可是大大的不妙。結交了這種朋友,兒子本就不太乖順的性子豈不是更無法無天?若哪天被拐了去,學那些江湖草莽四處浪蕩,幾代單傳的趙氏香燈可就更加危險了。趙思齊哪裡知道父親的顧慮,整日裡隻顧粘着姓杜的噓寒問暖。他打出娘胎,未曾對一個人這麼好過,雖然杜劍橫此人性子輕浮,說話老沒正經,拖着一身重傷躺在床上也不改嬉皮笑臉,捉弄得他又羞又惱。有時羞極氣極,惡毒言辭險些就湧出口去,但隻要想到這人渾身的傷都是那日相救自己留下的,便強行忍在喉中。見他那幅紅着臉怒目而視卻又苦苦忍耐的樣子,杜劍橫笑得更是開心,非要逼得他淚珠在眼裡打轉之時才軟下嘴哄上兩句。此時又是一日正午,趙思齊心情大好,命人用一張軟塌把杜劍橫擡至花園中一個涼亭,兩人對着花香四溢品嘗精美小吃,有一句沒一句的相互逗嘴。杜劍橫一隻手枕在腦後,姿态悠閑,看着趙思齊挑眉邪笑,眼中就似帶着把勾子,「乖,幫我剝一個。」趙思齊紅臉怒視:「幫你就幫你……幹什麼做這種怪樣子。」話雖如此,那白嫩如春蔥的手指倒真的乖乖去剝了下顆葡萄,指尖帶着香甜的汁液伸至杜劍橫嘴邊。杜劍橫舌頭一卷,把那顆葡萄帶入口中,還不老實的往旁邊多舔了一下,趙公子自然哆嗦着縮回了手,恨恨拿出絲絹把整隻手用力擦幹淨。「哎喲,都擦破了皮,啧啧,真是叫人心疼啊……」漫不經意地說着輕薄言語,杜劍橫一雙濃眉都皺了起來,仿佛真的很心疼,還勉強擡起受傷的那隻手臂摸摸趙思齊的臉蛋:「臉都紅了,真是好看,你若沒這麼好看,我就不會這麼氣你。」趙思齊「啪」一聲打掉他的手,神情苦惱之極:「我是男的,要好看有什麼用?你再這麼無禮,我就……我就不理你了。我對你這麼好,你還……還這般羞辱我。若是換了别人……」杜劍橫連忙輕打自己一個耳光:「是我不好,你對我好得很,我贊你好看卻是真的,好看就是好看,我老實得很,可沒有羞辱你的意思。你若不解氣……那我再打……」趙思齊急急伸手拉住他,臉色更是紅上耳根:「我不怪你了……你别打。你老是說這些不正經的話,我……我不喜歡。」杜劍橫反握住他手腕,指尖在他腕側如羽毛般搔刮:「……真的?」語音低沉,帶着股說不出來的逗弄之意,腕側傳來的觸感突然十分敏銳,趙思齊隻覺得嗓子莫名其妙的發幹,一陣麻癢從後腰直竄而上,連自己的聲音也跟着變得暗啞,竟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啊……」杜劍橫見他隻稍一撩動便如此反應,霧蒙蒙的眸中染上水色,微微一怔之餘,湊近他耳邊低聲問道:「你今年幾歲了?」趙思齊迷迷蒙蒙的答道:「我今年一十九歲……怎麼?」杜劍橫又是吃了一驚,連抓住他的手都松了下來:「你已經這麼大了,尚未親近過女子嗎?」趙思齊本己紅透的臉更是羞赧,卻強自橫眼怒視他:「我親不親近女子……跟你有什麼相幹!那些女子……塗脂抹粉的臭死了。」杜劍橫哭笑不得,撓撓頭繼續問道:「那……男子呢?你有跟男子……那個?」趙思齊羞色漸消,隻餘怒意,險些氣得哭了出來,手指發顫的指住他:「你欺負人!什麼這個那個……那天你看了我的好戲,一直等着戲弄羞辱我是不是?」杜劍橫吓了一跳,心中倒真的斷無此意,再一想趙公子對那日被人強暴未遂之事竟介懷了這麼久,果然是個小雛……又有些憐惜、又有些頭痛,原先想與這妙人兒春風一度的心思便消退不少。平常纨绔子弟早在十四五歲便遊遍花叢,經曆豐富,若到趙思齊這個年紀,該是子女都有了。先前那些逗弄全當是兩人間調情的手段,哪知這位趙公子竟是白紙一張。若沾惹了這位未經人事,卻偏又任性蠻橫的美少年,這一段風流債定要帶來無窮後患了,因此把那多情之心強自收斂,正了臉色道:「對不住,是我輕薄無禮了,我隻道你容色過人,那個……想必……也有不少過往經曆……你既然不喜歡,我便再也不與你調笑,是我不對,别生氣了。」趙思齊似懂非懂的聽着這席話,看杜劍橫的神色變得正經了好些,心中隐隐明白了什麼,卻又隐隐有些難受,隻看着眼前那張臉似乎陌生起來,轉開頭看向花朵盛放的庭園,那些鳥叫蜂鳴都不再動聽。兩人間沉默了一會,趙思齊才幽幽低語道:「你……傷好之後,是不是就要走了?」杜劍橫看着他如花面容轉瞬失卻顔色,心下隐隐一痛,勉強笑了笑,嘴裡的話也頗不是滋味:「……我隻是個江湖浪子,無根無絆,不解溫柔……過不了幾日你便會忘了我這個人了。」說完這句話之後,趙思齊久久未曾搭話,杜劍橫隻道他再不會理睬自己,哪知過了良久,那任性的少年卻轉過身直視眼前人,斬釘截鐵的說了三個字:「我、不、會。」杜劍橫手一抖,幹笑一聲回道:「記着我幹什麼?不怪我逗你、騙你、惹你生氣?」趙思齊湊近他身前,小臉蒼白,一雙亮眼卻一眨不眨的與他對視:「無論你怎麼對我,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你……過不了幾日便會忘記我的,是你。」腹中縱有無數哄人逗人的甜言蜜語,但杜劍橫此刻一句都說不出了,隻覺得一滴冷汗從脖子上緩緩潛入後背。趙思齊無言地看了他半晌,終于移開了目光,把無盡的委屈怒氣全部撒在無辜的點心上,一掌把那些小盤小碟全都掃落在地,惡狠狠的開口叫道:「來人!這種難吃的東西也敢送過來,給本少爺全部換掉。杜大俠累了,給本少爺送他回房!這些花醜死了,俗不可耐,給本少爺全都剪了!」杜劍橫看着他如此刁蠻大叫,嗓子卻是啞的,眼中的亮光全變作點點淚光,心裡暗暗有些憐惜愧疚,但也更加笃定了自己方才的所為尚算懸崖勒馬:趙少爺果然是一朵招惹不得的帶刺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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