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更天的時候,東西幾乎都被撲完,人也散得差不多了,雲雁回也收起了錢和剩下的藥。因為藥是了然的,所以今晚的收益刨去他的成本,有一半要捐給寺裡。棚外,來接他的人也來了。一名高大的中年漢子披着蓑衣,趕着驢車站在外面,看雲雁回抱着東西出來,還伸手接了一把。此人名為傅雲沣,是一家武館中的教習,早年喪妻無子,大約六年前經由以前的老鄰居胡三娘介紹與鄭蘋相識,相處一年多後彼此感覺不錯,雲雁回他們幾個也都同意,于是鄭蘋再嫁于他。所以,傅雲沣算是雲雁回的繼父。傅雲沣駕車把雲雁回帶回大相國寺,一到家,還未系好驢,外面就又下起了雪,“這要是路上下起來客不巧了,雁哥兒,你娘煮了胡辣湯,快進去吧,我把驢趕好。”“好,辛苦傅叔了。”雲雁回推門進去,果然聞到了胡辣湯的味道,“我已經聞到啦,胡辣湯。”鄭蘋從房間出來,“先洗個臉,湯給你溫着呢——哎,你的圍脖呢?”雲雁回随口道:“今日遇到允初,那時正在下雪,就把圍脖和傘都給他了,幸好我回來路上也沒下雪。”雙宜和小寶也各自從房間出來了,這兩年家裡富裕了,房間不夠又不想搬回去或者換房子,畢竟旁邊的竹林正好養着貝貝,幹脆和寺裡商量,取得同意後把這裡擴建了一下,現在三個孩子也有單獨的房間了。雙宜去把胡辣湯端來,小寶則和鄭蘋一起把熱水倒好,叫雲雁回洗個臉,擦擦手。然後坐在桌前,腳踩在一盆熱水裡泡着,手上端着胡辣湯喝。鮮香麻辣,帶着胡椒香氣的肉湯一入口,加上腳下的熱水,頓時渾身的寒冷都被驅逐了。雲雁回幾口喝完了湯,又麻利地把腳擦幹淨,踩進了暖和的棉鞋裡。這棉鞋是鄭蘋按照他的要求特意做的,白色的夾棉拖鞋鞋頭還縫了熊貓耳朵和眼睛。傅雲沣也進來了,同樣是一碗胡辣湯喝起來。鄭蘋埋怨地對雲雁回說:“你這孩子,年節裡的,還非要出去擺攤,家裡現在又不是缺這些錢。”傅雲沣卻是笑道:“蘋娘,你難道還沒看出來,雁哥兒隻是喜歡而已,就像人家出去關撲是過節享樂,他賺錢也屬于過節享樂。”鄭蘋無奈地道:“是了,這孩子啊……”前幾年都是雁哥兒在負擔家裡的開銷,就是現在,能夠過得比較寬裕,也是因為雁哥兒除了差事之外,不時還有突發奇想的進項。以前還可以說是因為家裡條件不好急着賺錢,但是現在,隻能說他就喜歡幹活了,賺不賺錢的,總想要做點什麼。“已經不是孩子了。”雲雁回糾正了一下。鄭蘋說道:“你啊,别說這些,今日好些鄰裡來拜年賀節,你不在,都問起你呢,你看何時也得上門去。”“不急,有心拜節,寒食未遲。”雲雁回卻不甚着急,再說了,似方丈、了然、惠沖那些,他也拜過早年了,回頭找個時間再去也不遲。雖說正月年節後節日活動接二連三,一直要熱熱鬧鬧到三月,但也不可能真的寒食節才去拜年,隻是一個形容,所以鄭蘋隻是戳了戳雲雁回的腦門,“你記得就好。”雙宜捧着臉道:“雁哥兒明日可以帶我一起去擺攤嗎?”“你不許出去。”鄭蘋一句話把她壓回去了,“我檢查你做的菜。”雙宜已到适婚年齡,現在快十八了。還好這時候崇佛尚道,文人多而特令獨行,于是晚婚晚育的也多,十八九沒結婚不算太奇怪,疼女兒的人家總是要多留一會兒的,但是鄭蘋也有些着急了,總催傅雲沣也打探一下相識人家有沒有合适的兒郎。雙宜總愛舞刀弄槍,恰好傅雲沣也是武館的教習,鄭蘋覺得,由傅雲沣那邊相看,說不定更合雙宜的喜好呢。她由己推人,雖然急,但也喜歡找個雙宜自己喜歡的郎君。而現在也在狠抓雙宜的廚藝,總不能做得太難吃。雲雁回也咳嗽了一聲,“學學做菜也是好的,你至少把哥的幾道私房菜學精了吧,學好了,元宵燈節再出去玩兒也不遲。”雙宜:“你不知道,我聽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位俠士來了汴京,明日與人約了決鬥,我想去看看,就明日而已啊。”“咦,什麼俠士,”鄭蘋卻是想歪了,“多大了,成婚了沒?”她難得見雙宜對男子感興趣呢,雖說宋時武人不受重視,但是鄭蘋行事一貫如此,不問這個。雙宜:“……挺大了,夠做我爹的老光棍。”“一下就從俠士變老光棍了?”雲雁回嘿嘿笑,“娘,你就安心吧,我和傅叔都給她留心着呢,大不了就是多陪你幾年,總要遇到合适的才能嫁。”“自然是要合适了,我也是這麼想的呀。”鄭蘋也重申了一下自己的立場,然後對雙宜道,“但是你明日還是不能出去。”雙宜:“……”“好好努力。”雲雁回拍了拍雙宜的後腦勺,打了個哈欠,自去睡覺了。……次日,雲雁回又起個大早,自己駕了驢車,去大相國寺的花圃裡取自己訂好的時花,宋人愛俏,男女都愛花,更喜在頭上插花,無論絹花、鮮花,好看就行。不過,雲雁回這回雖然也是賣時花,但與他人不同,并非一朵朵賣。智生三兄弟早已在花圃等他,見他來了,便唱個肥喏,問年節好,雲雁回也回了禮,問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三人拿出一個個竹片紮成的動物形狀骨架,有小豬、小熊、兔子等等動物,“隻做了二十隻。”“夠了,一下午應該能完售。今日早點回家,晚上不擺攤了,怪冷的。”雲雁回說道。而上午呢,他們自然是要在這裡,将這些最新鮮的時花固定在動物形狀的竹子骨架上,最後形成一個個鮮花動物。最好多用小一些的花朵,這樣更為細膩。宋時插花藝術已經十分普及了,有點品位的人家都會講究點如何往花瓶裡放花,賣精美插花成品的也不是沒有。但是當智生他們聽雲雁回說要賣這樣的“花束”時,還是驚奇了一會兒。不過,當他們試着做了一個樣品後,就覺得十分驚豔了。不難想象,今日那些小娘子們會如何搶着撲光身上的錢。不想當方丈的和尚不是好和尚正月初二,雲雁回的彩棚生意還是那麼多,娘子們圍着要撲鮮花小動物,最受歡迎的是鮮花小熊,粉紅色的花豬也不錯。有智生他們幫忙,雲雁回就輕松多了,揣手坐在角落裡的小馬紮上,和智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書讀得怎麼樣了?”雲雁回問他。這幾年他們跟着雲雁回一起,也賺了些錢,在雲雁回的提議下,智生就開始讀書。一開始也沒有上全日制的書院,但是有問題也盡可以問那些住在寺裡的書生們,很多人還是會熱情解答的。到了四年前,大相國寺裡也辦起了書院,是福利性質的那種,智生便進去讀書,後正式還俗苦讀,準備日後科舉出仕。不過智生心态很好,這年頭能考中的是少數,何況他選擇的還是進士科,五十少進士,想考上多難啊。不過相對兩個哥哥的充滿期盼患得患失,智生的心态好多了,他日後能坐館做先生也不錯了,經商也不至于餓死。這會兒智生便道:“也讀到一些問題,出了節準備求教老先生。”“加油,這個我幫不了你,我一看四書五經就頭疼。”雲雁回比劃了一下。兩人閑扯了一會兒,便看到彩棚咋咋呼呼鑽進來一個人,引得娘子們紛紛避開到兩旁。這人還不自知,兩步走到攤位前,片腿兒翻了過來,蹲在雲雁回面前。“雁哥兒!”這人比雲雁回高大,而雲雁回正好坐在角落裡,他往面前一蹲,還挺有些壓迫感。“嗳,叫什麼呢?給你發随年錢了。”雲雁回懶洋洋往後一靠,說道。“叔叔,新年如意。”這人便笑嘻嘻地喊了,正是雲雁回的表外甥鄭淩。這小子今年都快加冠了,之前花了幾年時間,把雲雁回那副大相國寺美食節圖畫完了,也在畫壇引起了一定轟動——說起來大相國寺的美食節,經過這幾年的發展,也成了開封一大特色,聞名天下,外地來客竟相參加。現在更是由鄭蘋在缂絲,是個大工程,但是完成之後必然要一鳴驚人。鄭蘋因為與傅雲沣在一起後,漸漸也走出了往日傷痛,心情一好身體就大好,便能繼續缂絲了。而現在又不必靠她缂絲養家,所以缂這個畫,完全是為了支持她兒子和孫外甥的事業,也能成就一下自己的藝術。鄭訓那邊,也不知想法有沒有因為鄭淩小小的成就而改變,總之現在鄭淩暫時是家裡安排在鴻胪寺混着,一個月倒有二十天休假,剩下十天點個卯就回來,業餘時間不是畫畫就是玩兒了。雲雁回聽得開心了,真個從懷裡摸出一串紅線串着的銅錢,共有一百個,遞給了鄭淩。鄭淩開開心心收了。這随年錢差不多等于現代的壓歲錢了,但是規矩有所不同。現代有的地方是沒結婚的都可以收紅包,結婚了就該給别人發,還有的是成年了即收不到紅包。有的一般成百上千,還有的隻給小數額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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