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人怒道:“大膽楚翔,你竟還笑!”
楚翔笑道:“年頭歲尾,諸位大人不去阖家團聚,還要來審理人犯,逼問口供,當真是因公忘私,不辭辛勞,實在令人欽佩得緊!”
薛大人聽他語帶諷刺,喝道:“你還敢嘴硬?楚翔,本官問你,你想了一日,想清楚沒有,招還是不招?早點招了,還可以平安過個年。”
楚翔昂起頭:“諸位大人欲定什麼罪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要楚翔親口招認,除非六月飛霜,冬日震雷!”
李大人道:“六月飛霜?你倒誣我等冤枉你了!”
張大人哼了一聲。道:“這等刁鑽犯人,大人和他多說什麼?且拿紅繡鞋來給他穿上,看他招與不招?”
原來這薛大人昨日見了王允。複與張、李二位計議,都認為楚翔負隅頑抗。普通拷訊手段怕不能奏效,便想出了這“紅繡鞋”的酷刑。隻見兩名衙役端了個火盆上來,紅紅的炭火燒得正旺,火盆上支着個鐵架子,上面烤着一隻鐵制的鞋子。漸漸那鐵鞋已變為紅色……楚翔心頭一寒,轉過頭不願去看,這種非刑,本屬違法,但此時隻得任人宰割……堂上薛大人道:“楚翔,你并非銅頭鐵臂,可是要想嘗嘗這紅繡鞋的滋味?”
楚翔眼光驟然一凜:“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無供可招,何況小小一隻鐵鞋?”
薛大人氣得重重地将案幾一拍:“給我上刑!”
楚翔隻有件破爛地長袍蔽體。本就赤着腳,右腿是昨日被夾棍給夾斷了,衙役擡起他的左腳來。光潔細膩的腳背凍得白中泛青,沒了血色。另一人用火鉗夾出那隻鐵鞋。已燒得通紅。等了片刻,待紅色變暗。衙役将楚翔地左腳對準鐵鞋,用力按了進去!楚翔張口欲叫,胸口窒痛,卻叫不出聲來,本能地掙紮了一下,左腿已被牢牢按住,楚翔雙眼一翻,已活活地痛死過去!薛大人見他昏死,仍是令人用冰水潑醒。楚翔醒來後咬牙苦捱,再不發一聲。待那鐵鞋冷卻,薛大人方命取下,那鐵鞋底已與楚翔腳底粘連一起,衙役用力往外一扯,竟連皮帶肉地扯下血淋淋的一片!楚翔抵受不住,再度昏厥。
這一回用冰水潑了兩道,楚翔仍毫無知覺。堂上三人面面相觑,薛大人道:“這犯人未問出口供,不能就這樣死了,不然皇上和丞相那裡無法交代。隻有先讓他下去将養兩日,再做打算。”另兩人點頭道:“看來也隻好如此了。”
大年初三晚上,符陵正在宮中設宴與後妃同樂,連日來失眠讓他極為疲憊,但皇後嫔妃、皇子公主輪流來敬酒,符陵不得不喝,強作笑顔飲了兩杯酒,便有些頭重腳輕。旁邊皇後見狀,便接過酒杯,代他飲了幾盞。符陵忽見總管太監在門外張望,令人招他進來。總管附耳對符陵說了幾句,符陵一驚,醉意全消,站起來道:“朕有要事處理,梓童并諸位愛妃請自便。”
符陵離宴急急到了禦書房,司馬廷已在内等候,接過他手中地密報一看,符陵頓時臉色鐵青,刷刷将幾頁紙撕得粉碎,兩道漆黑的劍眉擰在一起,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司馬廷跪着不敢做聲。符陵沉吟一刻,強自鎮定下來,道:“事态緊急,朕必須連夜趕往前線,你以後命人将密報直接送到江北大營即可!但決不可洩露朕已到前線一事!”司馬廷磕頭領旨。待他下去後,符陵又命傳谕百官,元宵之前皆舉城歡慶,不用上朝不聽奏事。衆官難得度此長假,自是感恩不提。符陵秘密安排了京中事務,即連夜帶着數十名侍衛,快馬加鞭,趕往江北。
楚翔在牢中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後發起了高燒,連日燒得昏昏沉沉,神智不清,無法過堂。薛大人等怕他傷重死亡,找了個獄醫來為他治傷。那獄醫醫術平庸,骨折炮烙之傷又非一兩日内能好,故隻是馬馬虎虎地處理了皮肉外傷,以防化膿發炎。獄醫尚算宅心仁厚,見楚翔昏迷中水米不沾,便找獄卒要了些溫水喂他,但内服的湯藥根本灌不下。
好在躺了三四天後,楚翔的熱度慢慢退去,但已骨瘦如柴,早沒有了人形。清醒後劇痛再度席卷而來,加之天寒地凍,天牢内隻在地上鋪了一層發黴發黑的稻草,蓋地則隻有一床爛得露出了破敗棉絮的薄被,躺在地上,寒氣從四面八方滲入每一處關節,痛得猶如剜肉剔骨,楚翔整日整夜絲毫不能入睡,連思維都象是被凍結住了,什麼也想不起……楚翔靜靜地望着牆角那盞鬼火般的油燈,自己的生命也如這暗淡的燈光,正在一點一滴地消逝,随時随地都可能悄然熄滅。
不知過了幾天,楚翔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慢慢地悄然死去,卻聽到外面遠遠的腳步聲,來者并不止一人,楚翔本能地轉頭看向門口,門開了,兩名獄卒押着一位婦人進來,婦人滿頭銀發,但衣冠整潔,神态威嚴,進門後目光一掃,忽看到蜷縮在角落裡的楚翔,失聲叫道:“翔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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