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梁帝還在年富力強之時,梁山伯恐怕不會這麼凄凄慘慘地躺在九龍墟裡,多半是要帶着封爵之号風光下葬的。不過這樣無聲無息,倒正和幾人之意。“天色已經不早了,傅歧說的也是實話。”馬文才看了眼天,快到關門落鎖的時候,“裡面也不方便談話,可否等明日我去裴家别館找你……”如今的國子學裡,也不是沒有不認識梁山伯的人。“不必了,我來也不是為了叙舊的。”梁山伯伸手止住了馬文才的話頭,他看了下四周,确定沒人注意這邊,才道出自己的來意。“哦?你是?”馬文才遲疑地看着他。“上京的路上,我路過吳興,聽到了一些傳聞,心中實在放心不下,所以一入城,便來找你……”他面色沉重地看着馬文才,問出讓他一路上揪心不已的傳言。“祝家送嫁的女兒在路上遭遇水盜,祝家損失慘重,嫡女不願落入水賊手中怒而投江、下落不明……”梁山伯才說幾個字,馬文才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傅歧已經被吓得說不出話來。梁山伯的心裡還抱着一絲希望,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馬文才,似是要從他的每一個細微表情中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帶着哀求的語氣,輕輕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可能。”馬文才懵然之後,滿腦子裡全是這幾個字。在梁山伯突然煞白的臉色中,他又重重地重複了一遍。“這不可能!”“法生兄弟,麻煩你了。等到了京中,我一定重重酬謝!”一身男裝的祝英台坐在運糧船的船尾,向在船尾忙活的陳霸先道謝。“沒什麼,馬太守一家都是好人,若不是他寫了這封舉薦信,我也不能到京中去任職。”陳霸先不敢居功,連正眼都不敢看祝英台,隻低着頭收拾船上的工具。“不過說起來,你為什麼不讓我通報馬太守你還活着的消息?”這半年沈家和馬家的摩擦越來越多,馬文才上京後,馬太守也上了辭表,以身體抱恙為名要回鄉休養,緻仕隻是時間的事情。馬太守一走,如陳霸先這樣靠馬文才關系才拿下這等肥差的差吏日子就不會有那麼好過了,馬文才一家對這位小吏都有好感,所以離任之前給京中故舊寫了封信,舉薦他到建康任戶部油庫的庫吏。同樣是吏官,在地方的運糧船隊中做船曹,和朝中戶部油庫的庫吏完全不同,這時代油比糧更珍貴,沒有先進的技術,油很容易壞,經常要清理倉儲,這個差事可謂是個肥差,沒有過硬的關系根本謀不到。對此,陳霸先自然是對馬家感恩戴德的。“馬伯伯身邊人多口雜,他一知道,說不定其他人都知道啦,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活着的事。”祝英台歎道。“這世上要沒有了祝家娘子,才是幸事。”她留在祝家,也是個拖累,祝家怕是也知道這一點,才會為她準備京中的産業。“您說笑了,如果您是擔心曾為賊人劫掠之事,我覺得馬公子應該不會為這種事而猜忌……”“跟馬文才無關。”祝英台的臉上漫溢着對馬文才的信任之情。“正因為我相信他,所以更不能給他添麻煩。”她這話說的讓陳霸先完全不能理解,但他自少時起便命運多舛,已經學會了如何緘默,見祝英台不願再提,也就不再勸她。左右安全将她護送到京,就算是全了他們的恩義。這艘運糧船是馬太守特意遣入京中的,運糧為主,順便為兒子送去家書,告之祝家船隊出事和自己要緻仕回鄉的事情。這時節交通不便,消息難以溝通,馬太守從兒子那裡大緻知道祝家船隊會出什麼事,卻沒想到“兒媳婦”會出事,如今也有些無從下手,一邊放下手邊的政事親自帶人手去接應祝家,一邊向京中送出消息希望兒子能盡早應變。若是馬文才在這裡,便會慶幸祝英台的謹慎。自褚向之後,他懷疑有人在家中埋了釘子,如果祝英台去了太守府,消息必不能瞞住。太守府人多口雜,内外不絕,便是有眼線也無法排查,如今他父親要辭官回鄉,按照慣例,隻會帶着家人和幾個家中世代伺候的忠仆,那些眼線也就無法再混入其中,輕易解決了這樁難題,倒是意外之喜。祝英台環抱着自己,看着陳霸先搓着麻繩,又利索地将麻繩織成漁網,除此之外,他還修理好了幾張案幾,動作利落的像是傳說中的田螺姑娘。因為知道祝英台的身份,他除了正事以外其他的時間都守在她的身旁,擔心其他人會唐突了他。但他又恪守身份,絕不靠近她的身邊,如無必要,也不和她有任何接觸。兩人就這麼橋歸橋、路歸路,竟也達成了某種默契。船外江水滔滔,船尾一片甯靜。陳霸先忙忙碌碌,祝英台想象着馬文才見到她會有什麼樣的驚吓,除了“我也總算能吓到馬文才一次”的竊喜以外,也不免有些擔心挨罵的害怕。“有外人在,應該不會把我罵到臭頭吧?”祝英台瞟了一眼陳霸先,心中嘀咕着。感受到祝英台的目光,陳霸先停了下手中的木活兒,看了眼對岸,突然說:“已經快到陵口了。”“呃?”祝英台對這些古代地名沒有太大的概念,蒙圈地看着陳霸先,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陳霸先卻不同,原先隻是長興一個小小的漁民,自從在船上任職,也算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記憶超群,對于地理方位更是有着過人的敏銳,有時候甚至連老船曹都要詢問他對方向的意見。見祝英台沒有明白過來,陳霸先笑笑,結束了手中的活計,回應了一聲船中同伴的呼喊,轉過頭向祝英台說:“我不能再陪郎君了,到了陵口,便要忙碌起來了。郎君也準備準備吧,你那路引畢竟是僞造的,也不知能不能蒙混過關。”雖說乘的是官船,大部分時候不看路引就能糊弄過去,但這世上的事,誰也說不準。他伸了個懶腰,在祝英台茫然地表情中指着西邊,笑道:“祝家小郎,過了陵口,便是建康了。”時尚之都梁山伯與馬文才冒險一晤,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倒是把馬文才驚得不輕。他們出此計策時,就考慮過祝英台的安全問題,包括水賊們突然變卦的可能,所以按照計劃,祝英台的船上不但沒有任何外人,她本人也會穿上約定好的紅衣,無論是誰,登船者死。祝家再怎麼不濟,如果連嫡女都保不住,豈不是個笑話?可這不好笑的笑話,确确實實發生了。如果說梁山伯還有可能是聽到訛傳的話,護送梁山伯來京的幾個馬家侍衛也證實了傳言不假,就不可能隻是傳言了。除此之外,聽說上虞地界确實抓到了幾個落水的“匪寇”,大約是所涉之事甚大,當地水軍統領不敢擅自處置,正押送着入京。這更讓馬文才忐忑不定。如果那些“匪寇”是他們召集去的水賊遊俠,這計劃很可能就保不住了。事情發展成這樣,馬文才壓根坐不住了,一邊寫信回家向父親打聽,一邊去聯絡祝家在京中的聯絡人。可惜消息來往太慢,無論是哪一邊,都不可能盡快給他答複,馬文才也隻能耐着性子等候消息。除了他自己的事情,他眼下更重視的,則是梁山伯。梁山伯來了京中,并不僅僅是來給馬文才“打工”的,以他的才能,如果馬文才隻把他當個下人,也注定留不住他。他來京中,為的是參加禦史台秋季的“招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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