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姜氏?”韋氏蹙了蹙眉,随即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姜氏當初自以為是楚國公姜皎之女,倨傲非常,而後姜皎見罪之後,她又難改妒忌,阿兄素來不喜歡她。而且,她又沒生出個兒子來!”“唉,難道你不知道,中書令李林甫乃是姜皎的外甥,素來最支持惠妃及壽王。如今惠妃已故,壽王無強援,我不求他支持我,至少他别在後頭給我使絆子!這些年來朝中宰輔走馬燈似的換,多少高官突然就沒影了,唯有他這十幾年來飛黃騰達,一步步走得很穩。”韋氏猶豫片刻,終究還是答應來日召見韋堅夫人姜氏。隻是,夫妻倆夤夜輾轉反側,全都睡不着,漸漸便又說起了枕邊私語。盡管這一次立儲來得突然,而且揣摸不出天子的心意,可在最初的驚悸過後,兩人終于生出了一絲對将來的憧憬。雖有韋賓被杖殺的案子在前,可韋氏最不缺的就是兄弟!除卻韋堅之外,韋氏還有三個兄弟在,一想到這些親族倘若能夠官至高位,韋家将無限風光,韋氏終于覺得心熱了起來,咬着李玙的耳朵說出了一句話。“三郎,陛下行三,你也行三,說不定這是上天注定,你将來君臨天下!”李玙渾身一僵,随即緊緊握住了妻子的手,低聲應道:“苟富貴,勿相忘!”天下之大,興亡皆苦冊立太子的消息經由大唐最為自豪的驿路,星夜傳至各方。盡管尚未行冊封之禮,可虛懸将近一年的東宮儲位最終有了主人,這卻已經毫無疑問。隻不過,武惠妃去世追贈貞順皇後,大多數州縣官員都認為壽王李瑁乃是最可能的太子人選,而忠王李玙多年不顯山不露水,幾乎少有人認為他會成為最後的赢家。故而接到這樣的消息,也不知道多少人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而杜士儀在得到這個消息的同時,也得到了固安公主的另一封急報,說是玉奴被天子命人送回了玉真觀。然而,這樣聽似很壞的消息,卻是他在設計武惠妃之前就最想看到的,不論如何,玉真公主怎麼都會護着這個徒兒,這反而是最好的結局。長長舒了一口氣的他甚至想到,若能趁此讓玉奴和壽王離婚,然後讓其就此遠走高飛,那必然會更加圓滿。想到這裡,即便如今身在寝室,他仍是少不得立時提筆,給固安公主寫了一封言簡意赅的信。王容在旁邊聽得分明,見那狼衛接過密信後,熟門熟路地藏在了刀鞘的特制夾層,磕過頭後便随着虎牙離去,她便挨着杜士儀坐下,輕聲問道:“東宮既然有了新主,廢太子李瑛和李瑤李琚三人不知如何了?”“總算咱們那位陛下并未派人前往賜死,他們三人都逃得一條性命。可貶所不在一處,如果一直郁結于心,養尊處優慣了的他們恐怕未必吃得消。所以,通過長安城的渠道,種種消息變化,我都讓人及時知會了他們三個。想來知道子女有人照料,而入主東宮的并非壽王李瑁,他們也許能夠多熬一兩年。而等到陛下的目光從他們身上離開,也許就能想個辦法,讓他們就此瞞天過海,隐姓埋名到其他的地方去生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們曾經有那樣尊貴的身份,可如今卻幾乎一無所有,還能到哪去?”“幼娘,你錯了,這個天下,并不隻有大唐,否則我也不會讓羅盈和嶽五娘陳寶兒費盡心思于漠北建下基業。極西之地,大食曾經與大唐争奪西域,如今也依舊雄踞西方,而更遙遠的地方,還有法蘭克,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國家。大唐雖然幅員遼闊,萬邦來朝,可如果自诩為天朝,目光僅限于此地,那也不過如此了。踏出這個國家,他們還能看到更遼闊的天空。”杜士儀當年就曾經用這個話題引誘過王昌齡和高适,以至于兩人遠遊西域。然而,由于大食對西域的蠶食,他們的行程就隻限于蔥嶺以東,再西邊就難以涉足。兼且他們都是以經世濟國為己任的士人,不可能和逐利的商人一樣前往更遙遠的他鄉。可是,李瑛李瑤和李琚不同。他們有父親,有妻兒,可如今這一切都已經幾乎和他們割裂了開來,天下之大,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王容并不是第一次聽杜士儀提及天下之大。可這一次,杜士儀的口吻截然不同,就仿佛他的腳步并不限于大唐,而是去過那些異國他鄉似的。沉默了片刻,她沒有試圖反駁,而是低聲說道:“那回纥之主骨力裴羅既是要派使臣前往長安,會不會就此引誘陛下生出滅突厥之心?”“契丹遠遠弱于突厥,當年可突于更是掀起了滔天戰火,曆經信安王和張守珪兩位名将屢次進擊,也不過殺了可突于,尚未達到覆滅契丹的效果。而且,這還是有奚人度稽部以及一些部族從旁助戰的效果。當然,白山黑水的地理條件也限制了大軍進擊的效果。可即便如此,有契丹的先例在前,陛下就算再急功近利,也不會認為真的就能夠一戰傾覆突厥。所以,要打突厥,那就隻有一個字,拖!把局勢攪得越複雜越好。否則,突厥一滅,我便難以安居朔方。”盡管杜士儀對忠王李玙同樣談不上什麼好感,可至少比壽王李瑁入主東宮,玉奴成為徒具虛名的太子妃來得強,故而這樣一件事,他自是随大流地上了賀表。然而,另外一個消息他就沒法高興得起來了。崔希逸盡管在河西節度使任上對吐蕃打了一場勝仗,月前又和杜希望聯手,擊退了吐蕃一番攻勢,然而因為自己始終因為失信而耿耿于懷,即便杜士儀和杜希望都曾經在之前回京述職時幫忙遮掩,可李隆基卻因此對其頗有微詞,竟是将其轉遷太原尹。太原尹坐鎮北都,兼領北都軍器監,可這次崔希逸竟然沒能兼領河東節度,一時人人都知道,他這算是失寵了。而轉任河西節度使的竟然是李林甫的舊交,與其好得能穿一條褲子的蕭炅。面對這樣一個壞消息,杜士儀唯有慶幸南霁雲如今在隴右節度杜希望麾下,杜希望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可至少是性格直爽的實誠人,南霁雲總不至于無用武之地。否則,若是不幸歸在蕭炅麾下,他就不得不上書力争把人調到朔方來了。而與此同時,李隆基也算真正和吐蕃撕破了臉,河西隴右之外,又分派王昱任劍南節度使,竟是打算分三路抗擊吐蕃。而赤嶺上那座當初杜士儀親自撰文,李佺親自監督打造,才矗立了不過四五載的大唐和吐蕃界碑,也就此化為了一堆碎石。這天晚上,李佺破天荒親自帶着酒前來邀杜士儀小酌,說到被毀棄的赤嶺界碑,他不禁百感交集,給自己滿斟了一杯一飲而盡後,便不無苦澀地說道:“我雖說是宗室,但其實和帝室已經關系很偏遠了。我很早就沒了父親,他戰死在王孝傑領銜征契丹的那連場敗戰中。說實在的,則天皇後在位的時候,别的都不說,可對外的戰事幾乎連連敗退,直到她死了,這才漸漸各有起色。而我自己當初也曾經在幽州呆過,深知打仗是什麼光景。”他重重放下酒杯一抹嘴,這才帶着幾分醉意說道:“上頭的将帥都想打仗,因為這樣才有軍功,才能向上爬,可下頭的兵卒沒有一個願意去戰場下死命拼,因為如今不比大唐建國之初,隻要有軍功,就能分田地,封勳官,子孫有仕進之途,可以說是光宗耀祖的事,現在,即便你勳封上柱國,可兒子連求一流外吏員好缺都未必容易,更不要說入仕……所以,軍中逃兵此起彼伏。也就是這些年不用府兵,改為募兵,這才有所扭轉。”“因為利令智昏的屬官,貪得無厭的閹宦,由此挑起邊釁,以至于大唐和吐蕃的界碑就此毀棄,這确實很可惜。”杜士儀附和了一句,惋惜之色溢于言表。能夠理解李佺的郁悶,當初因為牛仙童的自作主張,他自己也明明有過很好的進擊機會,可卻還是放棄了,如今想到河隴如此局面,他曾問過自己是否有過後悔,但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這沒有什麼好後悔的,古語有雲,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盡管他還不至于厚臉皮到自诩為善戰者,可他至少知道什麼仗需要打,什麼仗不需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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