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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風塵仆仆，到家用過午飯，蕙殊顧不上小憩，便急着想去山上孤兒院看看那些孩子，尤其擔憂着小英洛。她離開時英洛便病着，聽念卿信中說一直未全好。見勸不住她，念卿隻得吩咐老于備車，一面親手倒了熱騰騰的參茶遞給她，望着她消瘦暗淡的臉龐，低低歎口氣，&ldo;你隻顧cao心這些孩子，自己這副病恹恹的樣子倒是怎麼回事？&rdo;蕙殊捧着茶杯低了頭，唇角微牽。念卿如水目光靜靜地落在她臉上，等了良久，隻聽蕙殊低聲說：&ldo;我打算收養英洛。&rdo;&ldo;收養？&rdo;念卿聞言大感意外，看着她神色，沉吟道，&ldo;這倒也是好事，不過為何突然想到收養……&rdo;語聲未落，蕙殊已低頭垂下淚來，轉身伏在她肩上，微微哽咽。&ldo;蕙殊，發生什麼事了？&rdo;念卿扳過她身子，驚怔注視着她的眼睛，&ldo;你說你病了一場？這到底怎麼回事？&rdo;蕙殊别過臉去，神色慘淡，語聲低寥若遊絲，&ldo;在那邊才剛知道，沒來得及告訴你就沒了……這是第三個，醫生說再有的可能性不大了。&rdo;念卿望着蕙殊，嘴唇緊抿，縱是極力克制，也掩不住眼底的震驚、悲酸和不忍。許峥與蕙殊，那麼好的一對眷侶……是不是上天見不得繁花錦繡，若太美滿，總要奪去些什麼，留下永不磨滅的傷痕才肯安心。故人親朋之中，有的勞燕分飛，有的陰陽相隔，唯有忠心耿耿追随仲亨的許峥，與秀外慧中的蕙殊結成良緣，做了一對最叫人豔羨的佳偶。或許是真有天妒一說，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尚未出生便因意外失去，數年後第二個孩子也遭遇同樣不幸。自那之後，蕙殊與許峥多年再無生養，眼看着她也從雙十年華到了而立之年……她一直都喜歡孩子，不但幫着晉銘和燕绮照料敏言、慧行姐弟，對霖霖百般疼愛，更将愛心傾注在孤兒院那許多無依無靠的孩子身上，尤其對她親自救回來的孤女英洛，憐惜備至，恨不得當作自己的女兒。天意如此不公，見慣人間悲喜如念卿，也黯然無言以對，隻将蕙殊的肩膀輕輕攬住。&ldo;醫生慣愛将話說得嚴重，你還年輕，慢慢養着身子，以後日子還長。&rdo;念卿握了握蕙殊的手，盡力給她溫暖笑容。蕙殊淡淡點頭，黯然道：&ldo;命中不能有的，強求無益，既然我們留不住自己的孩子，世上亦有許多孩童失去父母，這何嘗不是天意注定，孤兒院裡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有他們，我也知足了。&rdo;車子一路往山上馳去，念卿陪着蕙殊說話，将近來家中樂事說給她聽，言及燕绮即将新婚、四少年後晉升少将、敏言将要長留重慶，以及明晚的平安夜舞會等，蕙殊消瘦的臉龐總算泛起暖暖笑意，眉梢薄添幾分喜色。難得今年衆人相聚重慶，隻遺憾少了許峥。&ldo;他整年都在滇桂兩地奔波，防務運務一刻不敢松懈，原以為年底能回來一趟，誰知又有新的命令，&rdo;蕙殊歎息，&ldo;他并不願意駐守大後方，一再請戰到前線去，對政府的不抵抗策略十分不滿，總是不分場合說些抨擊上峰的言語，我擔心他這性子遲早會在官場上吃虧。&rdo;念卿苦笑，許峥是仲亨一手帶出來的人，他那剛直的脾氣，她又豈能不知。現今許峥已升至軍長，以他并非嫡系的出身，能被委以重任已算難得。隻是他的脾氣越來越像仲亨，在如今的官場自是格格不入。想着當年那個率真的年輕副官，而今已是獨當一面的大将，仲亨若是還在，想必會笑着罵一聲&ldo;這渾小子&rdo;……念卿将臉側向車窗外，看着不斷掠後的樹影，良久才淡淡道：&ldo;聽晉銘說，緬甸那邊情勢越來越糟糕，九月越南失陷，日本人在東南亞橫行無忌，英國人要想保住緬甸，隻怕艱難。&rdo;&ldo;是，滇越線已經中斷了，現在隻剩滇緬最後這條血線……聽說上面已經在和英國人商量共同防禦，保衛滇緬，我們的軍隊遲早也會入緬參戰。&rdo;蕙殊憂心忡忡，挂慮着許峥的去向‐‐既盼望他平安留在後方，又希望他能在前線盡到一個軍人誓死護國的職責。車子沿崎岖的盤山公路緩慢而上，停在道路盡頭。兩人徒步爬上石階，望見隐匿在山巒松林間的青瓦灰牆，隐約聽得孩子們琅琅讀書的聲音傳來。原先有個教員在這裡教習孩子們讀書，後來因事回了鄉下，一直沒有找到新教員，平日都是霖霖間或來教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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