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些擔憂,讓人取了自己之前備下的镂空金球香囊,裡面裝了一些提神醒腦的香料,親自挂在了他腰間。燕追叮囑她不要送自己出來,但她仍是取大氅,踮腳與他披上,看他頂着風雪,身影沿入另一側拱形門外,才将目光收了回來。張缪已經入獄,但既然燕追說讓她晌午之後過去,就必定是有辦法能将張缪暫時弄得出來。傅明華午時歇息了一會兒,就聽外院有侍人進來傳話,說是王爺備下了轎子過來接她。張缪已經等在了燕追院中一側書房外。侍人傳話道:“王爺此時有事走不開,您先暫且坐坐,見一見客人,王爺稍後便來。”傅明華點了點頭,内侍親自為她将門推開,着一身青色素袍,臉色有些慘白的昔日太醫令隻堪堪沾着椅子邊沿,望着地上發呆。聽到響聲時,張缪轉過了頭來,就見到披了鬥蓬的人在丫環婆子的簇擁下低頭進來。張缪站起了身,就見到進來的人擡起頭來,露出秦王妃那張含着笑意的溫和面龐。他瞳孔一縮,其實早有預感可能是傅明華要想見他了,但是真正看到秦王妃站在他的面前時,張缪依舊心髒不停的跳了起來。她伸手将戴在頭上的帽子拂了下去,披了青色鬥蓬的丫環将她鬥蓬的帶子解開,取了下來。傅明華進了屋,溫和的看着張缪點頭:“太醫令。”張缪臉上便露出苦笑之色,歎了口氣:“不敢當得王妃這一句稱呼,如今隻是罪人之身罷了。”“那可不一定。”傅明華微笑着說道,一面便朝早為她備好的椅子上走了過去。她坐了下來,張缪卻躊躇不敢坐,臉上籠着愁雲。“太醫令如今最擔憂什麼呢?”傅明華坐了下來,又有下人為她端來熱茶讓她捧在掌心,她抿了一口,垂眸凝視着熱氣騰騰的茶水杯。“唉。”張缪長歎了口氣。太醫署中時時提心吊膽的,自那日紫蘭殿他趕到為傅明華把脈之後,容妃的眼神便已經使他心中有數了。他露出一絲苦笑,一張清矍的臉上露出無可奈何之色:“隻是擔憂家裡,怕下官累及家中高堂、妻兒等,十來條性命。”容妃設局要來害他,躲是躲不過的,他隻是遺憾家中老母親及妻子兒女等。他目光落在這位年少卻氣度端雅的秦王妃身上,今日秦王将他帶來王府,他嘴唇動了動:“王妃娘娘,不知王妃當日所說的,将計就計,可還作數呢?”“将計就計?”傅明華笑着擡起頭來,望着張缪看,語氣似是有些好奇。張缪點了點頭:“您讓人傳話拙荊,說是一劑姜湯,治太後之疾。”一副姜湯藥劑,不就是姜劑,換而言之,不就是将計就計嗎?他果然是個聰明人。傅明華将杯子一放,緩緩點頭。一旁碧藍瞪大了眼,臉上顯出驚異之色,顯然當日傅明華讓她傳話時,她并沒有想到那裡去。“太醫令當日開了這藥方,不也是等着這一日嗎?”傅明華含笑問道,張缪沉默不語。行走宮中多年,張缪除了醫術精湛外,也絕對不是個傻子。“如今容妃假裝懷孕,是想引你入套。”既然張缪已經将話挑開,傅明華也不與他繞圈子:“想要治你。”容妃懷孕之事太巧,崔貴妃一開始提及此事時,傅明華心中便有些不信。當日張缪得罪了她,傅明華便猜測着容妃這般動作,怕是想要治張缪的罪。畢竟若容妃真的有孕,崔貴妃的眼線也不可能這樣快得到消息。怕是崔貴妃安插在她宮中的人,早就已經暴露痕迹,容妃卻不動聲色,故意将計就計,利用此人,傳遞一些她想傳的消息到崔貴妃處呢。否則若容妃真的懷孕,她能在這後宮之中,先後生下一子兩女,其中還是在崔貴妃虎視眈眈之下,不可能沒有一點兒本事。容家送柑桔入宮,實在太過刻意,事出反常必有妖。隻是無論容妃是真懷還是假懷,既然她敢這樣做,傅明華一開始便預備要将計就計的。太醫署中張缪德高望重,在一幹人中聲望很高。容妃就是沒有懷孕,傅明華也會讓她‘有孕’在身,隻是不知肚子大了,她要怎麼處理。傅明華一開始如此打算,也有想替燕追絆住容妃的意思。一開始,傅明華就想逼她騎虎難下,所以當日才會使碧藍在賞賜張太太時,讓她帶了那句話到張太太耳朵裡。張缪似是聽懂了她的意思,嘴唇卻是動了動,認真的道:“王妃娘娘,容妃确實懷了身孕。”傅明華眉梢一揚,神色漸漸嚴厲,張缪臉色發白,卻又重複了一句:“王妃,容妃确實身懷有孕。”黃雀張缪神色肅穆,不像是在說假而已。傅明華愣了一愣,卻突然伸手捂了肚子,笑了起來。“容妃娘娘确實身懷有孕。”他重複了一句,又複彎下腰下,說起今日的事:“早晨容妃身體不适,皇上召下官入宮,以絲線懸脈以診之。”他臉頰肌肉微微抽搐,想起早晨的事,顯然仍心有餘悸:“當時絲線确實懸挂在容妃娘娘腕間,隻是事後才移到胡凳之上。下官在太醫署為官多年,敢肯定,那脈象确實是有孕。但是因為容妃娘娘興許是吃過什麼藥物,脈象并不穩,且呈假孕之象。”正是因為事發之後,絲線懸于木凳之上,他仍一口咬定,仍說容妃身懷有孕,才使容妃當時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直言他醫術不精,胡說八道隻為保命。嘉安帝這才讓人将他捉拿入獄。張缪說到此處,傅明華便心中一動,覺得這一趟見張缪,真的是見對了。“之前下官也曾聽聞宮中情景。”張缪定了定神,又捏了袖子壓額頭的冷汗:“容妃娘娘近來喜食酸桔,又有嘔吐不止的情景,當初也亦以為容妃娘娘有孕一說,不可盡信。”畢竟容妃年紀不小,已經四十之數,就算仍是承寵,有孕的機率也并不大。早前她生了公主之後,又傷了身體,能受孕的機率更是微乎其微。當時張缪也是猜測容妃不過是想害他,嘔吐、食酸一說可能隻是個幌子。可當時把脈時,雖說絲線系手不大準确,容妃亦吃了什麼東西,那脈象似是而非,但他确實摸到喜脈,雖然十分微弱,可能換了旁人,不一定能把得出來,雖說沒過多久,繩子便系于凳上,但他對自己醫術十分信任,所以絕對不可能會有錯的。隻是事關重大,張缪猶豫半晌,仍是點頭:“應該不會有錯。”“也就是說,容妃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真的有了身孕。”傅明華說到此處,放軟了身體靠在椅子上,迅速的改變了主意。張缪皺了皺眉,遲疑的點頭:“下官并不敢确定,但十有八九是不知的。”否則容妃不可能如此肆無忌憚的吃柑桔。柑桔雖好,但若吃得太多,亦會引起口舌幹燥,咽喉腫痛等上火症狀,若容妃得知自己身懷有孕,必定是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傅明華眯了眯眼睛,嘴角邊露出譏諷的笑意。實在是萬分可笑的事。容妃做戲做了全套,為了引個張缪入局,從那日紫蘭殿事發之後,便以受到驚吓為名生了‘病’,此後藥石不見效,又喜食酸,又是嘔吐,莊莊件件都是懷孕的症狀,還十分能忍,酸澀的桔子吃了一筐又一筐的。她用引事陷害張缪,弄出個假孕之事,卻沒有想到她當真是懷孕了?傅明華捏了帕子,掩唇而笑,眼波轉動,輕聲呢喃:“這真的是很有意思。”事已至此,既然容妃确實懷有身孕,一開始她所想的讓容妃下不來台之計,自然便行不通了。不過卻可以換個方式,更能使容妃痛徹心绯!傅明華笑彎了眼,張缪垂手而立。今日得到這個消息實在是意外之喜,傅明華看了張缪一眼:“皇上發怒的原因,不過是認為太醫令‘誤診’了而已。”她緩緩将手放了下來,細聲細氣道:“不過誰又說胡凳不會‘有孕’呢?”張缪愣了片刻,還在細細琢磨她話中的意思,傅明華已經站起了身來,一旁婆子将挂在臂間的鬥蓬展開,顯然她是要走了。“王妃……”張缪開口喚了一聲,傅明華已經走到門口邊,婆子為她披上了鬥蓬,她并沒有轉過身來,隻是溫和道:“太醫令好好想想我的話就是。”說完這話,下人打了簾子起來,她出了屋中,簾子落下來,晃了又晃,那影子便漸漸走遠不見了。傅明華才将出屋門,就看到燕追也在疾步朝這邊走來。廊外幾絲風雪吹落到他身上,将他身上那件玄色鬥蓬染了幾片雪白的顔色。兩夫妻目光一碰上,燕追看她額前劉海被風吹得不住輕晃,隻是在自家府中,她未着繁複的首飾,隻以玉簪束發,清麗可人。燕追大步上前,以身體擋住了外間刮來的寒風,看她冷得直縮肩的樣子,忙伸手替她将帽子拉了起來,又将披風展開,将人攏進懷中:“見到張缪了?”傅明華點了點頭,仰頭看他,笑得露出幾顆玉白齊整的牙齒:“容妃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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