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可能不恨。
每一次陰雨天氣,從骨頭縫裡鑽出來的疼痛,每一回雌伏于人之下的屈辱,每一次旁人對跛子的痛惜……
蘇令蠻眼見這陸郎君雙唇緊抿,唇色如血,便知道火候差不多了,隻需再加一把火:
“如今大司衛已死,這大好良機,郎君莫非還想學那出世的佛陀,不管不問?一旦獨孤勇掌得先機上了台,你那老相好鐘将軍豈還能讨得了好?你那斷腿之仇,如何還能報得了?”
莫旌冷眼旁觀,隻見原還八分不動的陸雪衣蓦地站了起來,一雙眼鼓突突得發狠,那股子萬事莫理的仙氣去了大半:
“好!蘇二娘子,陸雪衣必勸我那冤家斬殺了那獨孤賊子!”獨家家主令牌已然易手,獨孤信或死或囚,左不過這兩個可能,至于是與虎謀皮,還是旁的什麼,他也顧不得了。
蘇令蠻注意到了他“冤家”兩字的百轉千回,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莫旌杵在一旁,将自己站成了一座沉默的燈架。偏這燈架勞人惦記,蘇令蠻拽了拽他袖子,壓低聲道:“嗳?你那主公可有旁的交代?”
“主公說,蘇二姑娘機靈,便宜行事。我等隻需從旁輔助。”
嘿,心可真大。蘇令蠻忍不住龇了龇牙,眼見陸雪衣披蓑衣帶鬥笠,一雙跛足颠得飛快往外跑,也忙不叠跟了上去,嬌聲喚道:
“陸郎君帶我一起!”
陸雪衣這才頓足,将她上下掃過,搖頭道:“不成,你這裝扮可去不了軍營。”
八幅羅裙雖打得精濕,好料子還是好料子,一看便是嬌養的小娘子——何況軍營裡連隻母蚊子都飛不進去。
蘇令蠻皺緊了眉頭,一把揪住了陸雪衣蓑衣後擺牢牢控着:“郎君,我必須去。”
她這話說得極為鄭重,陸雪衣這才覺出這伶牙俐齒的小娘子嘴裡的另一重意思來——
不論如何,在他得知了獨孤信身死的消息後,他們怎麼樣也不會讓他一個人呆着的。蘇令蠻執意跟着,是監視,亦是督促。
陸雪衣垂手想了想,回身朝遠處吼了一聲:“阿醜,将你那衣服拿一身來。”剛剛還四野無人的院子裡,蓦地鑽出一個人來,少年身量,一身灰不溜秋,半面燙傷,果然是……阿醜。
阿醜朝陸雪衣點了點頭,不一會便捧着一身男人的袍子走了出來,髒兮兮灰撲撲還起了毛邊:“二老爺,就這身新些了。”
“蘇二娘子,我這屋裡隻有阿醜身量差不多,下人衣服粗劣,隻能勞您多擔待着些了。”
蘇令蠻知道陸雪衣是要看自己笑話,眼珠子一轉,人已經接過衣袍找了間無人的廂房穿将起來。
莫旌眼觀鼻鼻觀心,杵在院中,淋着雨陪陸雪衣等人,綠蘿從暗處現了身,拉着莫旌行到不遠處,輕聲道:“蘇二娘子要去軍營,你為何不阻止?我不信主公沒安排人監視。”
莫旌不以為然:“主公說了,讓蘇二娘子便宜行事,我等隻需負責将走歪了的事導正,如今蘇二娘子事兒辦得挺好,我們不好出面。”
綠蘿心裡不由“呸”了一聲,去軍營外跟着陸雪衣,若讓那喜怒不定的鐘辛諒一刀斬了怎麼辦?也不知那傻姑娘怎就一根筋軸到底,非要跟着去軍營将事辦妥了才算。
“卯一,看在同僚一場,我便奉勸你一句話。”莫旌看出點不對,警告她:“主公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那些貳了心的,下場可都不大好。”
綠蘿連個表情都欠奉,身子往後一轉,人已經消失在了原處。
蘇令蠻走出了房間,站在廊上,廊外雨聲潺潺,她绾了個單髻,一身灰撲撲的卷邊衣裳,胸綁得平溜,垂着腦袋,若不細看,還當真是個有點胖的小子,隻露出的一截脖子和手白得過了分:“怎麼樣?”
陸雪衣看着她那瓷白的臉,和那雙像浸了水的黑眼仁,歎了口氣——
還真是不能細看。
這回有蓑衣鬥笠了,全數披上,看上去除了身量小些,倒也是個粗野小子,幾人騎上馬趁着城門未關,直接出了南城門。
大雨傾盆之勢絲毫未弱,去往城南的路一片空曠,三三兩兩的馬蹄印被雨一沖,也迅速消了蹤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蘇令蠻看着近在咫尺的軍營,牽着馬缰跟着陸雪衣安安靜靜地跟到了東營的一個角落,眼前是一處泥石壘的高牆,三丈高,牆面滑溜溜毫無着落點,除非有傳說中飛檐走壁的功夫,靠兩條腿是爬不上的。
陸雪衣兩指屈就,打起了三長一短的呼哨。
接連幾次,牆裡便飛出了一道長缰繩。
第45章螳螂捕蟬
楊廷維持着同樣的姿勢,在梁上呆了有一個多時辰。外邊黑沉沉的夜壓了下來,獨孤勇的軍帳點起了牛皮燈,幽暗的光恰恰罩在了帳前的一張長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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