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瞬間扭轉,甯晞錯愕不已,盯着禁軍統領的眼神都淬着冰碴子。禁軍統領目不斜視,隻做沒瞧見纏繞在他身上的這道陰恻目光。隻瞧了一眼甯晞就收回了視線,扯着唇角笑:“難怪皇妹有恃無恐,原來這禁軍已經被策反了。倒是有點意思,皇妹真是越發令我驚喜了。”
“四皇兄想錯了。禁軍從未被策反過,從始至終就是我的人。”甯夏同樣沖他笑,歎息道:“還得感謝四皇兄如此器重他們,甚至提拔了孫弧做禁軍統領。”
這孫弧原是守宮門的一名小卒,是甯晞慧眼識珠讓他進了禁軍,再一步步提拔他做了禁軍統領,可以說是甯晞的心腹之一。他一直以為孫弧對自己忠心耿耿,不想卻是别人埋下的釘子,對他從未有過忠誠可言。
“皇妹以為我進宮這一趟,會隻依靠禁軍嗎?”為确保這一趟皇宮之行不會出現任何差錯,甯晞還讓巡防營做了後手,此刻他們想必已經得了命令準備沖進宮裡控制住局勢。
甯晞覺得局面還在自己掌握之中,輕輕舒出一口氣,就聽見甯夏飽含困惑的聲音響在殿中:“四皇兄難道是指巡防營的人?那又要讓你失望了,巡防營的人不會進宮來。”
心裡一驚,甯晞抿緊了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什麼意思?”
在他這句話剛問完,不遠處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是一隊人馬堂而皇之地在靠近。為首的人長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隻是那雙眼睛格外黑亮。那隊人馬進了前殿向甯夏行了跪禮,站在最前方那人道:“巡防營守将已被擒獲,其餘人也已束手就擒,聽候公主的指示。”
“做得很好。”甯夏沒有吝啬地誇贊了一句,為首之人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往上翹的唇角幾乎壓不住。
甯晞認得此人,是邊境軍的守将舒葉——舒将軍。他會記得此人,完全是由于這人也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當然,提拔的前提是舒葉本身非常優秀,在戰場上屢立戰功。就是因為表現太過亮眼,甯晞才會注意到他,早早地就拉他入了自己陣營。
卻原來,舒葉還是甯夏的人。甯晞神色漸漸凝重,頭一次正視自己這個對手。在他對甯夏有了更深一層了解的時候,他手上已經沒有籌碼了,除了殿中這些依附于他卻手無寸鐵的官員。
“你輸了,四皇兄。”甯夏沒有得意洋洋,反而認真道:“輕敵乃兵家大忌。”
甯晞沉默不語,護在他身邊沒有背叛的大概隻有兩個随從了。其中一個緊張到刀都握不穩,另一個怒目圓睜,聞言提着刀暴起往甯夏這邊沖。
還不待沖到甯夏跟前,他的胸口被五支短箭沒入,連慘叫都沒能發出一聲就這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登時沒了氣息。
十字弓被甯夏重新收回了袖中,一旁的舒葉把着刀柄的手稍稍放松了些,瞧着甯夏的目光更加灼熱。而甯晞沒有去看那個為他不平枉送命的随從,隻直直地看着甯夏的方向,神情有些恍惚。
印象中他這位六皇妹是個害羞腼腆、膽子比貓還小的姑娘。記得在宮中第一次見到曦和時她才四五歲,差點被自己狼狽的模樣吓哭了。
那會兒奴才都敢踩到他的頭上,将他打得鼻青臉腫。小姑娘被他鬼魅般的模樣吓得掉頭就跑,不過沒有多久又跑了回來,怯生生地将一瓶治傷的藥與一盤子點心放在他面前的地上,而後跑到不遠處的假山後躲起來偷偷看他。
他當時在想什麼呢?大概是羨慕。羨慕曦和有個出身顯赫的母妃,羨慕她在宮裡生活得這樣好。那一小瓶傷藥他沒舍得用,一直帶在身上。那盤點心他吃了,甜絲絲軟糯糯的,跟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給他的感覺很像。
時間紛飛,記憶中的小姑娘長成了大姑娘,再不怯懦膽小,就連殺人都敢了。那渾身遮掩不住的鋒芒,真是與他印象中的糯米團子一點不相符。
這樣也好,生在皇家就該有些上位者的威嚴,這樣才不會被人欺負。甯晞有些感概與懷念,諸多情緒在胸口翻湧,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來。最終也隻是面無表情地低下了頭顱,臣服認輸。
這一次是他輸了,輸得徹徹底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連潛藏在暗處的敵人是誰都沒認清,落進别人織好的密網中也輸得不冤。
一場皇位之争就這麼落下了帷幕。甯晞沒有拼死反抗,一定要來個魚死網破什麼的,故而甯夏對他的安排也比較寬容,封他做了個逍遙王,賜了塊富饒的封地給他。
甯夏以為甯晞會更願意活躍在朝堂上,誰想在接到封王的旨意時他就進宮與甯夏辭别,随後騎着大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皇城。甯夏站在城牆上目送他遠去,不知為何有種感覺,覺得這輩子興許見不到自己這位四皇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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