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闌身量偏高,比佝偻的老管家高了大半個頭,體格看不太分明,黑色的長袍被罩在外頭的同色鬥篷遮了個嚴實,鬥篷的料子應該有些厚重,在走廊的穿堂風裡紋絲不動。
他先叫了一聲“爹”,接着偏頭同管家低語了兩句,應該是招呼對方離開。
管家點點頭,又沖屋裡簡單地施了一禮,提着沒點的燈籠隐到門後不見了,李意闌這才擡腳跨過門檻,走到右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李真一路都盯着他,眼底滿是欲說還休的蒼涼。
李意闌不與他對視,伸手将對案的殘茶潑進盅裡,又拔開火折子點燃了爐上的炭火,接着才說:“這麼晚了還不睡,不怕明日理卷時又打盹兒,被人活生生地笑醒嗎?”
燈下才能看清,他生得并不斯文,眉濃眼窩深,若是精氣神足些,就是一副硬朗的武人面相,然而疾病使人憔悴,他身上不僅毫無殺伐之氣,配上那副已然聽不出原本音色的啞嗓子,形容之間居然有種文人的悠閑與拖沓。
昨日聖旨臨門,李真憂心了一整晚,今早開堂實在是困乏,沒扛住與周公說了會兒夢話,别人揶揄他管不着,可這小子沒資格笑他。
李真郁結地歎了一聲,沒心思跟他拌閑話,語氣無奈又茫然:“行久啊。”
這是他的字,取名之人的初衷是期望他行萬裡路,能長長久久,李意闌耐心地“诶”了一聲,沒有後話了。
他在長輩面前話從來就不多,少年時是懶得說,如今該是成熟了,知道有很多話都不必說,李真也沒看他,目光盯着青石面地闆,幽幽地說:“這都大禍臨頭了,你就不要管别人笑不笑我了,你且想想,該如何脫身才是?”
李意闌平時不太出門,不過這些時日牆外的言論沸騰,但凡小厮出門一趟,就能捎回來一籮筐,他就是不想聽,也架不住那些人的分享欲。
冬至已過,謠言不攻自破,江陵的祭天大典按部就班,沒有驚現白骨寫字,朝堂的大臣們剛松完一口氣,京畿直隸省的快馬就飙入了宮門。
原來,在緊鄰京都的扶江城,第五具白骨已經在其月初的民俗“送寒衣”上出現了。郡守妄自揣度聖意,将遇事人員全部羁押,消息因此被封鎖,直到祭天大典結束後,被南下私訪的都察院史撞破,這才緊急傳書到京城。
疑案未解,官員又開了欺上瞞下之風,并且民間的好事者又出新論,說第六具骸骨……天子拍了案牍,怒罵諸君都是飯桶,判完重刑後仍然意難平,眼見舊歲将去,便敕令白骨案必須在新年到來前肅清。
眼下已是十一月末,五宗案件才有一月的期限,百官你推我來我推他,竟是誰也不肯接這苦差,好不容易坑了個倒黴蛋,沒想到别人竟然也是人精,剛離京不到二十裡,就“意外”摔斷了腿,無法繼續赴任。
于是京中的權臣權衡利弊,最後将遠在京師之外的李意闌推上了火炕。
他們力薦的緣由有四:
其一,食君祿,當為君分憂。
其二,李氏一門皆為獄典之才,李真博聞強記,心思如發,案牍之術十分高明,長子李遺昔年善斷奇案,次子李意闌理應青出于藍。
其三,李意闌曾在武選清吏司任職,第五具白骨出現的扶江城,就是他巡防時間最長的地方,由他來破案得天獨厚。
其四,就不那麼上得了台面了,李真是寒門出身,又有些清高傲骨,在朝廷裡沒什麼背景,是顆稱手的軟柿子。
綜上種種,恩準的诏令當天就下來了,并且前來的宣旨的内侍也不知道是拿了誰的意思,宣讀時刻意強調了“務必堪破”這四個字。
話裡的意思,差不多是提醒李家不要自作聰明,再弄出一樁無法上任的事故,所以老父這心是操死了也沒用。
“既已被卷入局中,這時才想抽身,已經來不……”
李意闌話沒說完,喉頭就乍起了強烈的瘙癢,他将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逼得那股癢意竄進鼻腔,胸膛震動間,噴出來的氣音斷斷續續,還帶着一種盤根錯節的痰淤動靜。
李真最聽不得那種黏糊糊的聲音,上了年紀的老頭才那樣咳嗽,那是病,也是催命符,而他的兒子才二十七歲。
他看着李意闌邊咳邊從袖籠裡摸出一個豆青色的小細頸瓶,揭開紙封從裡面倒出兩粒小圓丹送進了嘴裡,嚼了幾下才漸漸止住咳勢,然後這人有始有終,不緊不慢地将話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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