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端敬殿。
當天朱祐樘一整天都沒什麼心思,連讀書都提不起精神,好似生病了一般。
東宮講官劉健問他問題時,他也是答非所問,被劉健委婉糾正後,朱佑樘面露羞慚之色,卻還是在散課後,匆匆忙忙返回殿内,将覃吉叫了過來。
“太子殿下……”
覃吉本在指揮東宮仆役做年前清掃,因事無巨細都需要他看顧,累了一天下來覃吉連腰身都顯得佝偻起來。
朱祐樘正要進殿,卻被覃吉攔住。
覃吉道:“殿下,裡面塵土飛揚,嗆人得緊。您這麼早回來,還是先在外邊等候,過些時間,等地上撒的水幹了,您再進去不遲。”
朱祐樘點頭,随即問道:“來信了嗎?”
“啊?”
覃吉先是一怔,随即明白朱祐樘說的是什麼。
他搖搖頭:“信尚未回……太子殿下,您不是說對此不甚關心嗎?怎麼到現在,卻變得焦躁不安呢?為儲君者,當氣定神閑。”
“唉!”
朱祐樘重重歎了口氣,皺眉道:“有些事,我也不明白,本來沒太當回事,可這兩日越想越心焦,今日更是一直神遊天外,難以集中精神。”
“這不好。”
覃吉對太子的表現不滿意。
朱祐樘道:“我也知道不好,但就是忍不住。不知為何。”
顯然無論是朱祐樘,還是覃吉,都理解不了後世那種給人發了消息,别人遲遲不回複而産生的焦慮。
明明是小事,或者可以不當回事,可就是苦等未得時,最令人煩躁,等消息回過來,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平常人尚且如此,對朱祐樘這樣從來沒給人寫過信,更沒有等候回信經驗的人來說,架不住内心那點波瀾完全是小意思。
朱祐樘道:“老伴,你還是幫我去問問吧……哪怕沒有信,也看看是怎麼回事。”
覃吉道:“說得多了,就會顯得刻意……宮禁森嚴,莫說一封信,就算是一粒沙、一張紙,要往來于宮門内外,也都大為不易。”
朱祐樘問道:“那就隻能幹等嗎?”
“嗯。”
覃吉似乎找到了教育太子的方向,指點道,“如此正好培養太子的耐心,沉得住氣方能成就大事。”
“好吧。那我就繼續等,卻不知我所寫東西,她看到後會是如何反應?有些話會不會太重了?”
“不會的,殿下……您是君,她是臣,您有什麼言辭,臣都要領受,您何需在意臣下的感受?”
朱祐樘搖頭:“什麼君君臣臣,顯得太過生分了,就好像我跟老伴你一樣,也可以做到平等相處。就算如老伴所言,我是君,她是臣,那為人君者,也該想他人之所想,急他人之所急,不是嗎?”
覃吉道:“太子寬厚待人,大有仁君之風。”
朱祐樘苦笑:“我還不是君,隻是儲君而已,有些事還是要看開些。就是這麼漫無目的的等下去,有些難熬,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
……
朱祐樘第一次有了筆友,雖然互相間隻通信一封,卻好像産生了一種莫名的羁絆。
而在李孜省府上,沈祿正好将信送來,很快就見到了李孜省。
沈祿感覺自己地位比先前大有提升,每次來都能見到李孜省本人,他也知道這得益于自己有個能掐會算且還會治病的大舅子。
“信這麼快就來了?”
李孜省拿過信,随即就要打開。
沈祿道:“來瞻說,他也不知曉書信的内容,乃孩子自己寫的。”
“什麼?”
李孜省聞言皺眉。
沈祿分析道:“先前我也覺得他或有虛言,不過聽他話裡的意思,這信不過是寫了一些宮外的風景,還附帶了一首詩詞,不值一看。來瞻雖無當官的經驗,卻小心謹慎,不會無的放矢,想來他也應該知道,哪怕他隻是監生,跟太子私下交通也是重罪。”
此前沈祿一直覺得張巒沒什麼政治頭腦。
到現在他也如此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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