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抿着唇,笑意不散,一字一字地說:“趙西音,你這是诽謗。”“那你去告我。”趙西音此刻的神情談不上視死如歸,但橫刀立馬的爽利勁兒跟一股繩似的,她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再敢惹我,你也别想好過。”林琅被她眼裡的狠意怔了一下,滞然三秒,她跟看笑話似的,“好不好過,都這麼過來了。我現在好過的很,倒是你,自求多福吧。”兩人擦肩而過時,林琅又說:“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這個領舞位置我要定了。你态度要是再好點,結束拍攝後,念及同學舊情,我還能給你引薦一些活兒,不至于跳完就滾蛋。”一前一後回到練功房。老師頗為委婉地提醒幾句注意紀律,然後開始今日的排練。林琅雖是之後進組,但應該之前就有人教過全套動作,她看起來也很從容,聞歌起舞,十分自信。她帶資進組的背景傳得人盡皆知。一曲畢,老師對她褒揚有加,就差沒将人誇上天。林琅态度謙虛,維持着不驕不躁的平易近人角色,笑着說:“沒有沒有,我還有許多不足,要跟大家一起學習。”過場話走完後,老師問:“下一組,誰先來?”挺微妙的一個點,一般都是抛磚引玉,但林琅方才的表現顯然不是那塊磚。人心都不笨,誰也不想,不願,犯不上主動。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任誰都不要當那隻被圍觀的馬戲團小醜。關外諸侯,無人應戰。就在沉默占據主場,漸漸演變成尴尬之際——“我來。”隊伍後方,趙西音的聲音溫和平穩,她出隊,從左側從容平靜地上到台前,“老師,我跳。”林琅挂着笑容,狀似親密地主動去勾趙西音的手指,還俏皮地搖了搖,“西音,你肯定跳得比我好。”趙西音回應了她的純真加戲,笑得比她還甜美,說:“當然。”前排好幾個人都聽笑了,有點爽快是怎麼回事。岑月沖她揮了揮小拳頭,唇語說着:“加油。”一個人要想講鬥志,誰都攔不住。一模一樣的樂聲,一模一樣的動作,她趙西音就是往林琅臉上呼巴掌去的。她與樂曲融合一體,手與腳是撥弄音符的利器,旋轉時,音樂跟着悠揚,跳躍時,音樂跟着起伏。從來就不是旁的因素影響她,什麼音樂,什麼觀衆,什麼對手,通通影響不了。趙西音能帶着這一切進入她的世界,她是主宰,她是明燈。把一件事做到極緻時,技巧成了最無用的東西。趙西音不屑賣弄,不屑裝腔作勢,她數月啃讀了《九思》的劇本,蹭着趙文春的關系,去c大曆史系聽了幾節課程。她把故事身處的背景與時代通透解讀。她的靈魂是有内容的,所以也賦予了呈現形式時該有的内涵。形神兼具,合二為一。舞蹈透出的感染力,才是靈魂的歸處。最後一個動作結束,宛若利劍收鞘,幹幹脆脆,兵不血刃。趙西音擡起頭,目光如燦爛陽光,幹淨且明亮。她。趙西音下台,汗水彌漫額間,熱氣蒸騰,把本就姣好的面容熏得更加嬌豔。經過林琅身邊時,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謝謝你的抛磚引玉。”林琅臉色一陣陣發白,還真是應驗了趙西音那句——再敢惹我,你也别想好過。趙西音這一跳,算是徹底将自己推到了人前,以前是她低調,自己不願意争鋒出頭。現在光芒已露,是再也無法收回的耀眼。她成了中心,被團員圍着。這邊太熱鬧,所以誰也沒注意到練功房的門口處,不知站了多久的蘇穎一言不吭,大舞蹈家的身邊不乏助理與保镖,無論何時何地,蘇穎的姿态永遠高傲。助理對趙西音的表現回味無窮,問蘇穎:“穎姐,她就是戴老師一直舉薦的那個人吧,跳得真還挺好的呢!”蘇穎面無表情,鼻間顫出一個單音節,冷情評價:“幼稚。”于萬丈紅塵中(4)這聲“幼稚”具體是指跳舞的動作,還是指這場battle的初衷,不得而知。反正蘇穎一字千金,情緒全寫在了臉上——她不喜歡趙西音。下午這事兒看起來是正常不過的日常排練,但暗濤洶湧,誰都看得明白。昔日同學,挂着點舊情分,可那算個屁,如今各奔前程,就是競争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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