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便沒了聲音。安西侯亦未解釋緣由。
驿長在門前躊躇半晌,卻也懂了他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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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舍内,裴世矩衣裳不解,端坐于床上,手邊放着一把利劍。
他聽聞驿長的腳步聲走遠後,便阖上雙眼,閉目養神。
四周重新又落入一片寂靜。
他的腦海中忽而閃過許多畫面。那些畫面并非他親眼所見,甚至并非真實之景,卻曾在這三十年間無數次地侵擾着他的神思,日日夜夜,不肯罷休。
尚為青年的裴世矩便無數次幻想,當年的父親和華陽公主在龍勒驿下榻的那一夜,究竟經曆了怎樣的變故。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黑暗中須臾間奪人性命的兇徒,來不及掙紮便被抹殺的使團,趁着月黑風高悄悄自側門摸出驿站去的少女。
即便是今日,裴世矩想到這些仍會止不住地心悸。更何況他此時此刻,便是在這變故發生之地。
他不敢睡去。他怕幾十年前的變故卷土重來,更怕陷入噩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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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叩門聲再次響起時,裴世矩睜開雙眼,才蓦然發覺天已大亮。
驿長在門外出聲問道:“侯爺,已要到動身啟程的時辰,塢院中備好了早膳,您可要起身?”
裴世矩問了一句:“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驿長答道:“已是卯時了,您的燈亮了一整夜。”
“竟已是一整夜了麼?”裴世矩微微一笑,似是對自己低語般輕聲道,“我還以為隻是一刹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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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昨夜驿長前來叩門,到今晨睜開雙眼,不過隻是一刹那的時間。
他以為,自多年前華陽公主和親、父親離世,到如今他送鹹安公主前去樓蘭,不過隻是一刹那的時間。
他以為,自金京城中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到如今兩鬓斑白、滿目風霜的裴世矩,不過隻是一刹那的時間。
他以為,自多年前邊疆飽受戰亂之苦、趙國國力衰微,到如今邊疆士兵化劍為犁、西域繁華一統、中原百姓富足,不過隻是一刹那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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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于裴世矩而言,本就隻是一刹那而已。
數十年前,尚在總角之年的他随母親前去弘福寺聽經。經書無聊,而孩童頑皮,他偷偷向廟中四處打量。
西域老僧不通漢文,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躲在朱漆大柱後,眨巴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向他們看來,眼中含笑,脆生生道:“心念一動便是一刹那。”
心念一動便是一刹那。
一刹那,是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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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使團自龍勒驿啟程,繼續西行。
使團踩着腳下的黃沙走入大漠之中,漸漸消失在龍勒驿驿夫的視野中,亦走向了無聲的史書之中。
甘露三年,豆蔻年華的華陽公主和親西域,此後一生先後嫁予兩位樓蘭君王,為故國籌謀斡旋,終除趙國百年之患,令匈奴遠遁,漠南無王庭,成為一人抵千軍萬馬的傳奇。
自此西域與中原邊關鮮有戰事,商路繁興,百姓富足。當年鮮為人知的華陽公主為趙國萬民所稱頌。而那後來求娶華陽公主的樓蘭君王則一生勵精圖治,摯愛公主一人,琴瑟和鳴,恩愛非常,亦是西域百姓之中的一段佳話。
再經年,滄海桑田,王朝更疊,鬥轉星移。千百年後,絲綢古道之上僅餘朔風陣陣、駝鈴伶仃。繁華舊事被掩埋在黃沙之下,化作史書上三言兩語。
後人翻開史書,讀來這一段舊事,也不過一刹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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