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師傅後退兩步,掌心朝外擋住:“哎這位小姐,您别這麼說,我的旗袍并不是千金難求。也是有例外的,像咱們傅太太這呢,都是我求着她穿的。誰讓咱傅太太是京城裡的活字招牌…她那身條兒啊,就是給旗袍長的。”
章管家偷偷看了眼傅海棠。
傅海棠吐了嘴裡的糖,又掏出煙,直接咬在嘴裡點上,深吸了一口。
宋熙熙還不死心,抱着傅海棠的胳膊扭了扭:“我覺得我身材也不差啊,應該也能穿您的旗袍吧?”
紀師傅的眼睛就是尺,他戴上眼鏡打量一番:“胯寬了些,胸小了些,臀平了些,肩聳了些,脖子粗了些,小腿短了些,氣質浮了些……其她的,也還成吧。”
宋熙熙對自己的身材和長相是很有自信的,她平時去買衣服都是被營業員圍着恭維身材的,還從來沒人敢對她這麼挑剔。
“你!傅叔叔,您看他,我不管嘛,您讓他給我做一身旗袍。我可從來沒主動跟您要過什麼,這次我就想要個面子……”
傅海棠夾煙的手随手一擺,看了眼紀師傅:“你給她做吧。”
紀師傅弓着腰:“老爺,什麼人配什麼樣的衣服,您比我明白。”
傅海棠冷笑一聲,怎麼所有人都在給那個狼心狗肺的人說話,他都明明白白發聲明告訴所有人:她出軌了,我傅海棠離婚了,從此男婚女嫁各不妨礙。
他們還執拗地一口一個夫人,一口一個傅太太。
憑什麼。
難道他傅海棠身體裡的靈魂是宋未雨麼?
難道他臉上寫着:我傅海棠離了宋未雨就活不下去了!
到底憑什麼啊,如果真的所有人就覺得他們天生就該在一起,那為什麼她……
傅海棠看了眼那西裝,很沉穩大方的灰色,像懸崖邊曆經風雨的岩石,可惜,他不會再往懸崖邊靠了,“衣服扔了吧,我不喜歡這個顔色。送客。”
章管家提着西裝,幽幽看了眼傅海棠進屋的背影,把衣服遞給紀師傅:“您先帶回去吧,煩您先給保管着。”
紀師傅雙手接回西裝,“哎,這倆人啊,下半輩子還有的折騰呢。章管家,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事找您幫忙,我昨兒個給夫人去電話了,說借她旗袍使使,元宵節博物館有個非遺手藝展,全國的非遺大家都到場,咱不能露怯啊,夫人的旗袍每件都是精品,我拿去鎮鎮場子。”
章管家問:“夫人答應了?”
“答應了答應了,說随便我挑呢。”
章管家側身把人往屋子裡請:“成,那您跟我來,我帶您去夫人的衣帽間。”
路過前廳,傅海棠正靠在黃花梨的主人椅裡看手機。
宋熙熙驚歎地滿前廳打量着,上千萬的青花瓷就随意擺在桌邊當擺設,傳世大家的畫就挂在牆上當裝飾。
這才是祖傳的豪門啊。
“傅叔叔,您品味真好,這些古董和畫作可都是珍品啊。”她手撫摸過黃花梨的家具,眼睛盯着牆上的字畫。
傅海棠看了眼整間屋子,視線從每一個花瓶,每一處桌椅上掃過,眼眸逐漸暗淡,沒說話。
章管家帶着紀師傅進了前廳。
紀師傅依舊作着老派的揖:“老爺好,又打攪您了。”他實在守舊,沒主人的答應他就不能進屋,在門口處一直弓着腰。
傅海棠不耐地瞥他一眼:“嗯,自便。”
“謝老爺。”
章管家扯着他袖子,慢悠悠穿過前廳,聲音不大不小嘀咕:“您好久沒來老宅了吧?看看,這都是咱們夫人新置辦的家具。那邊的瓶子也是前幾年剛買的,原本是一對兒,我們老爺那天喝醉酒打碎一個,你不知道那晚給我們夫人氣得……一晚上沒讓他進屋,最後他自己半夜從窗戶爬進去的,嘿嘿。”
“呦,那是白青花兒的瓷瓶吧?怪不得夫人心疼…這東西碎一個少一個,寶貝着呢。”
兩人慢騰騰穿過前廳,若無旁人地說悄悄話。
傅海棠餘光落在那個白青花的瓷瓶上,仿佛被蟄痛了眼,立馬又收回來。
宋熙熙輕輕噘嘴哼了一聲,以後,這些還不都是她的?等她坐穩傅宅,全給他換了,換成更貴重的古董,最好把章管家也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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