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勝臨隻覺天旋地轉般一頭紮進了道溝中,當他被二姐翻起身時,僅看了一眼正從附近田裡匆匆向他們奔來的同村表姑,就被從眉梢落下的黑幕一下子遮住了雙眼,他已經大概猜到那很可能就是自己流下的血,之後便失去了知覺。
豔麗幾乎吓傻了,當她扶起弟弟的頭,看到那滿是塵土的眉梢下眼角旁分明裂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一時間也分不清是傷了眼框還是紮破了眼球,隻顧着“勝臨!勝臨!”一聲聲地叫着哭着喊着……
看到姐姐和弟弟栽進溝裡,陸豔萍也從自行車上跌下來,還沒靠上前就聽到豔麗哭喊起來,也跟着一塊兒大哭了起來。這時表姑已經奔到了近前,迅速從豔麗懷中将勝臨抱起。此時此刻,秀蘭已發現這邊兒女們的情況,立即扔下手中農具火急火燎地奔了過來。她接抱過兒子,和孩子表姑兩人相搭着一路小跑回村裡。
村裡的赤腳醫生看到此種情況立刻囑咐說:“趕快上醫院!”同時從藥箱中拿出紗布和雙氧水來,麻利地做了簡單處理。
沒一會兒,表姑便找來已開上手扶拖拉機的族裡男人,那發着哒哒哒的強烈電機聲的拖拉機穩穩停在了赤腳醫生家門前。不知是哪個熱心人也早已将消息送到了正在村西頭某家院裡砌牆的陸大力那裡,他放下手中活計匆忙趕來,和秀蘭一起抱着兒子乘着那輛手扶拖拉機向縣裡的城關醫院趕去。
陸勝臨在恍惚中感到自己在父母懷中颠簸着前行,很快就來到了一會兒人聲嘈雜一會兒又顯得極度安靜的醫院。當明亮的白熾燈光照到他眼皮上時,他費力地睜開了左眼,看到無影燈下,有好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正圍在一起看着他,同時互相還說着話交流着什麼。
他隐約看到其中一個就是村東頭姑姑家學習出色高大帥氣人人羨慕的大表兄,那時大表兄還是村裡為數不多的大學生,學了臨床醫學專業,如今已經從市裡的醫學院畢業參加工作了。但他又覺得似乎這一圈的人都像大表兄,至少他們的穿着和長相都是差不多的樣子。還沒容他多想,自己便又失去了知覺。
當勝臨再一次醒來時,他已躺在了自家熟悉的炕上,身邊是父母、奶奶、姐姐們灼熱而期盼的目光。隻是二姐姐豔麗明顯還紅着眼睛在抽泣,看到他醒來又是哭又是笑的。慶幸的是,這次意外事故并沒有傷到他的眼睛,隻是在右眼眉梢處留下了一道閃電似的疤痕。多年以後,在電影《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火熱上映時,還有同學羨慕般地拿他跟哈利波特作對照。但勝臨很清楚,不僅他們傷疤的位置不同,一個在腦門上一個在眉梢前。更重要的,他不過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人,一切美好願望的實現,都要靠自己後天的努力和進取,隻有這樣鍛造出來的能力,才是對他真正有用的魔法。
勝臨受傷一事,也讓陸賈氏一貫重男輕女的嚴重思想傳遍了親戚和鄉鄰,成了大家夥常常提起的談資。但她自己反倒更加理直氣壯了。
“對對,我就是這樣想的,這一下紮到哪個丫頭不好,非要紮到我們勝臨身上。這種壞事攤在誰身上不行啊,就是不要攤在我大孫子身上。”
這話也成了左鄰右舍和親戚們口中陸賈氏重男輕女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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