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答道:“新婦先回來的。”
高長恭大驚失色:“憐兒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
“最遲昨日午後就應該回來了。”高天的心砰砰跳着。他把吳楚憐的親筆信交給父親。
高長恭掃眼一看,眉頭緊皺,緩緩搖頭。
“不可能。她走官道,過驿站,不會出事。”高天擔心起吳楚憐的安危。
正因如此,高長恭才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憑着多年征戰沙場的直覺,他立刻意識到大難臨頭,便對高天道:“你現在就走。”
側妃失蹤,生死未蔔,高天自然不願一走了之。他懇求道:“也許新婦途中遇到變故,現已安然回府。田莊一案未結,我又是重要人證,實在走不得啊!”
“世子所言甚是。現在走隻會惹人疑心。封述辦案,免不了要盤問世子。到時世子不在,如何解釋呢?”高昆也從旁勸導。他起初催着高天離開,如今形勢驟變,也不得不主張世子留下來。
高長恭一口氣歎出了聲,明知道兒子留在邺京有危險,卻也無可奈何。
仙都苑法會結束後,法興就與陸令萱分道揚镳。前者回到昭玄寺,後者因封述駐留田莊,索性回了太姬府。
無論是挫敗高長恭的計劃,還是兵冢谷脫險,陸令萱理應大肆慶祝一番。可此時太姬府的氛圍與女主人一樣沉悶蕭索,隻有夜風中搖曳的燈籠在展示一線生機。
陸令萱出身于豪閥貴族,十三歲嫁入同為豪閥的駱氏,十四歲生子。一年後夫家謀反,滿門伏誅。她靠着娘家的勢力才躲過一死,和獨子駱提婆沒入宮中為奴十載。期間遭受的種種苦難,數不勝數。直到後來,陸令萱成為高緯的乳母,一切才時來運轉。接下來的十餘年,她讨好君王,左右逢源,培植黨羽,殘害不臣,終于奠定了如今的基業。
然而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背後,不過是一顆孤單寂寞的平凡之心。當然,主動獻媚的裙下賓客是有的。但他們之所求,無非是自己手中的權力。
若論真心,還屬當年那個叫袁夕的士子。并且直到現在,他對自己也沒有絲毫觊觎或屈服之意。
如果世上沒有斛律燕這個人該多好。
陸令萱閉緊雙眸,擠掉了在眼眶中不斷打轉的淚水。
“太姬。”簾外是馬良的聲音,“呂方到了。”
“進來。”
剛在城陽王府慶功宴上喝得醉醺醺的呂方扶着門進入太姬卧房。他自恃功勞最大,以為太姬有賞賜,躬身往前一拜,笑道:“呂方見過太姬。”
“把門關上。”陸令萱沒有看呂方,對着銅鏡道。
馬良會意,立刻合上門,緊接着扳住呂方肩膀,朝他小腿狠狠一踢。
呂方猝不及防,膝蓋磕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太姬”二字剛出口,隻聽蒼啷一聲,馬良那柄锃亮寶刀已經壓在他的脖子上。
呂方大駭,酒色全消,顫聲道:“太姬,呂方何罪之有?”
陸令萱透過珠簾,冷冷道:“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你今日立下大功,我自會賞你。可你犯了錯,我也要問罪你!”
呂方高昂着頭,掙紮道:“呂方犯了什麼罪,請太姬明言。”
陸令萱起身,撥開珠簾走出來:“斛律家庶女斛律燕溺死仙都苑一案,你還記得嗎?”
呂方心中一緊,不知太姬為何提起這樁陳年舊事,戰戰兢兢道:“記、記得不甚清楚。”
陸令萱佯怒:“究竟記不記得?”
“記得記得!”呂方立刻循聲轉向,磕頭應答。
“你是城陽王的護衛,寸步不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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