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山,天色愈發亮了。
片刻時間,左懋第就到了正殿。
朱松擡眼望去,隻見一個身着衰麻孝衣的男子立侍在廊下,他的五官闆正,眉眼之中的剛毅十足,也是讓朱松心中慨歎:倒是個好男兒。
一陣繁文缛節後,左懋第直接進入正題:“臣此行往問先帝後之梓宮,兼問東宮二王消息,皆當衰麻而往。”
朱松點頭應答道:“愛卿有勞了。”
左懋第忽然又下拜,凡三叩首,說道:“渡河而北,臣生死未知!臣所望者,恢複也,而朝堂之上又少恢複之氣。”
内閣閣員姜曰廣聽到這,倒是直接扭頭看向高弘圖。
高弘圖也是眉頭一皺。
昨天在宅中确實好生交代了左懋第一番,自己耳提面命讓他少說幾句,怎麼今天就連自己無意中說的朝堂之上少恢複之氣都說出來了?
高弘圖看着左懋第繼續叩首說着話,突然張皇失措了起來。
和北廷和議的要語細節,是這兩天内閣臨時商量出來的,而更要命的是自己都和左懋第深夜長談了。看左懋第這般行徑,怕是要在朝議上悉數抖出來了!
“望皇上時時以恢複天下為心,以先帝之仇,北京之恥為心!望皇上以整頓兵馬為要事,勿以臣之此行為必成;即成矣,勿以為款成可為恃。必能渡河而戰,方能拒河而守;必能拒河而守,方能護衛南都之萬全,此自然之勢理也。”
左懋第說着說着居然涕泗橫流了起來,又是止不住地叩首“臣以不辱自許,以死自矢,以報君命,而并完此父母所生之身,死無恨也!”
朱松哪裡見過這種世面,隻覺得這大明怎麼遍地都是賢臣良将啊?
這時候高弘圖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了。
另一位内閣閣臣馬士英也止不住地拿餘光瞥他。
姜曰廣放眼望去,隻見群臣内也有些交頭接耳之聲,于是自己也拿着幽怨的眼神盯着高弘圖。
不過朱松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左懋第身上,自然是沒有觀察到内閣閣臣中的各色神态,隻是連忙吩咐着太監扶起左懋第,将其引入偏殿去好好伺候。
至于後面的事情對朱松而言就乏善可陳了,無非是什麼頒布诏書、祭祀列祖列宗、議立先帝廟号的事情,這些事兒,朱松看來隻覺得聒噪。
退朝過後,朱松坐在奉先殿外,隻覺得藍天白雲也格外順眼,細細想起今天發生的諸多事情,倒是難得舒了一口氣,臉上也是露出了笑容來。
一小會功夫,在偏殿伺候左懋第的太監也轉回到了奉先殿。小太監看着這位萬歲爺難得的好臉色,自然臉上也笑意不斷,開口就說道:“奴婢長這麼大,倒是第一次見這般忠義的漢子,這左先生委實是位奇相公呢。”
朱松也是難得含笑答道:“那你倒是說說怎麼個奇法?”
小太監機靈地應答道:“稍前一會退朝的時後,不少大臣都來見左先生,将他北行比作是富弼使遼。左先生卻說道‘此乃吾屬夷,非契丹可比,就是如富弼在車中一拜亦不可。’各位大臣都誇他有能耐,當真是位奇相公”
聽到這裡朱松的臉色巨變。
自己好歹是懂一點點曆史的,富弼使遼肯定是北宋和遼朝的事情,什麼“一拜不可”不對啊!
明清的局面是宋遼可比嗎?而且大明要是真都是賢臣良将,那崇祯是怎麼吊死煤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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