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操戈反目成仇,這樣的戲碼在權力的争奪之中永遠也不會落幕,但每一次卻都是精彩紛呈叫看客也不由得心生向往,李存禮俯下身去,他的袍袖落在馬彥超面上,手指撫過他的雙眼,讓那雙不肯瞑目的眼閉合了。
“你不必再看下去。”他輕聲道。“你隻能看到失敗的結局,便不如不看。”
他冷笑起來,知道此間事往後如何發展其實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朱守殷要借通文館的勢力,卻未必敢讓他真正插手汴州種種,如今的汴州已經足夠錯綜複雜,若是通文館一朝介入,來日功成的是誰更尚未可知,朱守殷自然不肯為他人做嫁衣裳,卻是不知他從一開始就入了旁人彀中。
李存禮很快便拜别了朱守殷,不過是承諾留在城中并不外出便已經足夠了,朱守殷看上去對于通文館的人馬也不十分感興趣,倒是對他們鸠占鵲巢的可能嚴防死守,隻是對朱守殷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此前李存信先他們一步已經領着通文館的人馬到了汴州城,那些人馬并不如何精銳,到時十分合适給朱守殷用。
汴州城的内亂幾乎是一日間便起了的。
都指揮使馬彥超被殺、朱守殷下令關閉城門以拒唐軍于城外,又放出風聲去說如今這天日未必是原來天日,龍椅上那一個皇帝乃是假的。其實這流言對殿上群臣來說沒什麼影響,他們早就知道李嗣源并非是李嗣源,倒是百姓顯着嘩然。
先前李嗣源邀買人心的舉動讓百姓對他多少還算有些好感,如今知道了上頭坐着的可能不是那位‘兢兢業業撫恤民下’的監國,衆人對朱守殷的謀叛便多了相當然的一點理解。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李绛璎立在客店的窗前靜靜地瞧着街上一隊隊巡查的兵士,唇邊帶着一點無奈的笑意。“也許治世不必有這麼一句話,可眼下”
李存禮道:“殿下不必挂懷,您總會看見治世的。”
這不過是一句有些蒼白無力的安慰,卻讓李绛璎笑了起來。
“但願如此。”
她的手指在窗棂上敲擊着,像是在擂起戰鼓。
“不良人也該有所行動了。”她低低道。“他們會先殺了朱守殷麼?”
朱守殷若是死了也沒什麼幹系,這城中還有很多人能替代他的位置,隻要張子凡所面對的是一個反叛的汴州城就夠了,軍隊入城一旦侵擾百姓,姬如雪和李星雲之間就會出現不可彌合的裂隙。
一個通文館弟子忽然出現在了窗外,遞給李存禮一張密報。
李存禮接過來看了一眼,頗有些驚異地道:“原來不良人已經一早在朱守殷的府中了,隻不是因為預判了這謀簒之事,眼下驟然聽聞他謀反,也很是兵荒馬亂呢。”
李绛璎略略思忖一瞬便已經明白了過來。
“姬如雪?”
“正是。”李存禮道。“姬如雪生母在周德威死後來到汴州被朱守殷收留,這個收留可真是有幾分意思,如此,我再去一趟他府上,用兵馬來換人,想來他一定樂見其成。”
“不急,去查一查這個朱守殷都做了些什麼,若能算是恩人,那可當真是天助我也。”李绛璎淡淡道。“我想這其中定有隐情,不然也不必将人接入府中。”
這一查之下,結果倒是頗為出乎意料,但也十分有趣。
周德威同朱守殷有舊,早年間在戰場上是周德威救過朱守殷的性命,是以朱守殷感念周德威的恩情,便為之照拂遺孀。
李存禮連連冷笑。“想不到此人還有幾分重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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