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裡有邃亮如炬火一般的光芒,那光顯着李存智如同妖鬼,讓李绛璎一時間也沉默了下去,她看着容色平靜的這一對義兄弟,猛然覺出他們兩個人那種不是兄弟而勝似兄弟的相似之處來。
這兩個人身上都有着同質的瘋狂。
李绛璎甚至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她隻知道這一刻她有動容,在長久的靜默之後她終于吐出一口氣來,道:“好,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明白了李存禮孤注一擲的忠心耿耿?
李绛璎禁不住自嘲的一笑,她可不覺得自己那帶着目的的救命之恩值得些什麼,但看上去李存禮認為這很值得。
李存禮的臉色看上去同平時沒什麼區别,隻是微微蒼白了些。
那帶着蠱蟲的血進了他的身體之後他幾乎能感覺得到那些蠱蟲的興奮之情,它們想必是已經在方才那無可施展的血滴裡困囿了很久終于能夠施為,蠱蟲蔓延所帶來的感覺有些奇異,李存禮能感覺出自己的四肢百骸正在緩緩地冷下去,就好像他是在迎接死亡。
這樣瀕死的感覺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西宮之前,他曾經恍惚看見自己的一幕幕過往,知道那幾乎就意味着死亡,然而他沒有死,從森羅地獄之中返回要向李星雲複仇,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現在他付出的代價是——再‘死’一次麼?
似乎又有着細微的不同之處。
他的五感暫時還沒有被蠱蟲侵蝕而消亡,但是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氣息正在消失,原來人死之前,比五感更先消失的是這個人的存在,這蠱蟲是在忠實地執行着将活人變成屍體的過程,隻是這個過程是被拉長了無數倍。
世上有幾個人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地體會到死亡?李存禮苦中作樂地想着。
他擡起手來,看見自己的手上漸漸地有青白顔色浮現。青色的是他的血管,白色的是他如今已經像是個死人的皮膚。
謝明澄當時也是這樣的情形,隻是牂牁人的皮膚沒有他那樣白,看上去不夠觸目驚心。
“差不多了。”李存禮微笑道。“老七,把你的解藥給我。”
李存智猶豫了一瞬。
也就是這麼一瞬,他忽然看見李存禮的神色一變!
李存禮霍然扭過頭去,他喉頭湧出了腥甜的氣息,噴出來是一口血,那血隻是微微暗沉,但是李存禮很清楚如果放上幾天大抵這血也會漆黑如墨,是蠱蟲在裡面繁殖的結果。
他本不應該有這樣大的反應。
但是本已經各行其道的兩種功法忽然在這蠱蟲的刺激下又開始躁動起來!一時間他的體内是冰燒火焚兩方天地,這樣的酷刑即便是堅韌如李存禮也萬難承受,他悶哼出聲急忙坐下調息,而旁人所能看見的情形則要更加驚悚些,李存禮的口鼻裡漸漸漫出血來,李存智急忙接了些血去,他的神情已經不見狂熱,隻剩下了驚恐。
“六哥!”他急聲道。
李绛璎霍然轉身,道:“派人去問問侯卿這九幽玄天神功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存智道:“侯卿修煉的是泣血錄,未必知道。”
“那就讓他去找降臣!”李绛璎厲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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