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養在高門大戶裡的姑娘,外人當然是不能輕易便知道她的名字的。不過對于公主殿下自然沒有什麼可隐瞞,畢竟若是徐知诰打算攀附上一個李唐宗室的名号,他的女兒便也與李绛璎理所應當地成為了同族的姐妹。
“青素妹妹。”李绛璎自窗子裡探出頭來,笑道。“怎麼這樣晚了還出來走動?夜露風寒,也不怕傷了身子。”
李存禮倒是甚少聽見李绛璎這樣溫言軟語同旁人說話,一時間覺得是有些新奇。李绛璎并未開口要李存禮離開,他便隻是後退幾步,叫徐青素不至于看着他太過于緊張。
徐知诰說自己是憲宗後代,也有坊間傳聞他是玄宗子永王李璘的後代,隻是這永王當年是造反的名聲,估計便是真的徐知诰也不大會願意承認,畢竟他有朝一日也是要造反的。
不論是哪一個,到了他女兒隻算得上是個宗族女眷,同公主之尊姐妹相稱是有些僭越,隻是李绛璎要拉攏徐知诰在前又憐惜這姑娘做了父兄棋子在後,便也喊一聲妹妹,她這樣喊,徐青素卻是半點都不敢逾越的樣子,隻低低喊了一聲殿下。
李绛璎也不為難她,看徐青素不住往李存禮的方向瞟心下明白是她顧忌有外人在側不肯說話,想來李存禮對閨中女子的秘事也不會有什麼興趣,但徐青素這幾日間的确時常對着她吞吞吐吐想來是真有些什麼想說,若是說出點有用的李存禮在此也是兩人計長,當下便道:“妹妹不進來說話麼?你若擔心有旁人聽了咱們的悄悄話去,叫他離開便是。”
徐青素搖了搖頭,道:“我自也想來問一問這位——這位将軍。”
李存禮有些錯愕地看了徐青素一眼,他跟徐青素可不過是第二次見面,頭一次還是他在徐知诰花園裡把徐青素的箭攔下,不過是驚鴻一瞥。
李绛璎顯然也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恢複常态道:“此時此地沒有旁人,你父兄的人也不敢偷聽我們講話,想要說些什麼盡管說。”
這樣年紀又被養在深閨裡的小丫頭,要說有什麼話同閨中密友不好說的,多半便是在避忌自己的父兄。李绛璎将徐青素的心思把握得很準,果然徐青素一聽便像是松了口氣,猶疑半晌才道:“我看府裡上上下下,仿佛都是在忙我的婚事。”
南地民風不比北地彪悍,不過好歹也還有些盛唐的餘韻在,徐青素看上去是有些嬌怯怯的,可不要忘了這也是個能開弓射箭的主兒,雖說那不過是把繡弓,是以談論起自己的婚事來也不過面上帶了薄紅,不曾有些扭捏模樣。
李绛璎道:“正是,這也不是什麼秘辛,你是要當太子妃了,今夜來可是同我讨賀禮?”
她說得風趣,徐青素卻是搖了搖頭,神情有些黯淡。她靜默一刻,對李存禮道:“我聽家父喚您一聲将軍,想來是南征北戰之人,不知您對楚地有什麼了解?”
李存禮微微一笑。徐青素同他并無利益之争甚至是要于他于李绛璎有些裨益,他對徐青素自然也溫文有禮。小丫頭什麼心思都寫在了臉上,一看便是在亂世中也被将養得極為精心,是不曾體會過這亂世是如何殘酷的。
南地畢竟是風平浪靜了許多。
然而這樣的将養,卻不過是在養一枚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推出去的棋子,棋子是沒有資格反抗棋手的,想到這裡時李存禮看着徐青素的眼神簡直要帶上一點悲憫,不過那點悲憫之意被他掩飾得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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