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跑出場館很遠的距離了。
但是和司恬的距離卻沒有拉近。
對方甚至還在漸行漸遠。
紀愉看着腦海裡的紅點,站在原地調整了一下呼吸,又想再追的時候,身上的通訊就響了,還沒摘掉的耳機裡傳出了王洛水的聲音:
“紀愉,不是說在外面跟朋友見面嗎?怎麼你都快跑出通訊範圍了?”
“趕緊回來,咱們這裡是封閉式的比賽,不允許學員随便外出,剛才我放你出去已經是破例了,你也别讓我為難,成嗎?”
“萬一讓周圍的媒體記者拍到……我不想在明天熱搜上看見‘《追夢100》學員逃跑’這種奇怪的标題。”
王洛水含糊了孟忍冬的關系這層,但羅列出的諸多因素,卻也足以讓紀愉停下追逐的腳步。
她愣愣地看了看司恬的方向,明明之前這個紅點就在場館外面停留了五分鐘的時間,也就是說,司恬很可能是知道這個節目,也知道她在這裡的……
可是為什麼?
是她出來得太慢了嗎?
紀愉的呼吸還沒整理好,此刻見到馬路上亮起的車燈閃爍如長龍,路旁樹上挂着的流蘇般的燈帶,不遠處的路旁有散步的行人手裡拿着串兒,煙火氣從四面八方朝着她圍攏而來,明明是這樣繁華昌盛的景象,卻讓她的眼圈逐漸泛紅。
那是一種極緻的憧憬落後之後的失望。
她又望了望司恬離開的方向,有一瞬間,她很想抛下這所謂的榮耀和夢想,不管不顧地追上去,将當年那些沒能說出的話一并道出。
可是設備裡的催促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起。
最終,她隻能拖着格外沉重的步伐,往場館内的方向而去,甚至因為不想讓人看見,過了檢查之後,特意繞到了場館後門的位置,在那偏僻的地方,擡頭看了看窗外。
她在腦海中悶悶地叫了一聲:“系統。”
系統趕忙道:“應該……應該是司恬剛好路過,注意到這邊熱鬧,所以順便看了看,然後就回去了,她應該是還不知道你就在這裡!”
紀愉想到那紅點停留的時間,像是相信了系統的話,又像是在說服自己:“是嗎?”
系統趕忙附和:“對啊!因為之前播出的這幾期節目,你都沒有什麼鏡頭,等到初舞台!等你登上雜志!等到後面!她一定會看到的!”
啪嗒、啪嗒。
紀愉低下頭,見到腳底光滑的瓷磚在反射這場館落地窗外朦胧的光,也見到兩滴水珠濺落在瓷磚上綻開的水花。
她卻無動于衷,隻是保持着低頭的動作,又問系統:“是因為我現在站得不夠高嗎?”
系統一時間不知怎麼安慰她,恨不能将本體變出來,繞着她團團轉,翹着尾巴安慰她,又或者用毛茸茸的腦袋去頂她的手心。
然而,不行。
便隻能感受着紀愉内心的煎熬和痛苦,絞盡腦汁地翻找着那些安慰人的語料庫,想說些什麼話緩解紀愉的情緒,可紀愉卻已經走火入魔似的深陷那陰暗的思緒裡,這些天沖進A班、奪得主題曲C位的那些欣喜和雀躍,忽而被從天降下的重錘狠狠擊進深淵裡,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曾經那陰郁的時期。
她以為自己或許即将得到救贖,然而并不是。
兩次和司恬的錯過,将她心底那些已經快要遺忘的情緒翻出,紀愉自言自語地說:“不是的……她是不肯原諒我……因為我那時候不在……”
曾經的她沒有在司恬最需要的時間出現,以至于隻能跟着全網的狂歡去反複感受那已經發生的慘劇。
如今她的出現,難道就是亡羊補牢嗎?
不。
那些一刀刀割在司恬身上的傷害,是不會就這樣消失的,紀愉現在出現在她的面前,能做什麼呢?司恬就一定需要她的陪伴嗎?或許司恬也曾經在心底對她失望過,否則在離開這人世之前,為什麼不曾想過朝紀愉伸出手,試圖獲得被拯救的機會呢?
是不是因為司恬覺得自己救不了她?
紀愉忍不住想到她們最初相遇的時候,她被人從水裡撈起來,送到醫院去,滿屋子的病人,隻有她身邊沒有親屬,沒有人來照顧,反而是隔壁房間得了流行感冒的女孩兒過來跟她套近乎。
冰冷的、讓人害怕的雪白病房裡,是司恬給了她失去所有記憶之後的溫暖,讓她在那個盛夏裡,連窗外的蟬鳴都覺得熱鬧。
司恬起初似乎也不善言辭,但因為紀愉更加沉默,于是便聽她絞盡腦汁地去編一些有趣的故事,還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樣。
“我……我曾經有個朋友,她小時候是個特别話少的人,在家裡也很不受待見,其實她的家境很好,父親是房産的龍頭,又有個很聰明的哥哥,按理說她應該像别家的小女兒一樣受到呵護,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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