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是他們出發前最後一次再看到陸地了,盡管街道上的風景和别處并無太大不同,周天還是拉着阿坤在街道上不停地走着、逛着。
或許阿坤也明白了周天的心思,或許他自己也想在啟程前再看一下始終堅實、平穩的大地,他什麼也沒說,眼底卻帶了些許的紅色靜靜地陪伴着周天。
他們近乎貪婪地盯視着每一條街道,每一個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的東西,就連從他們身邊經過的陌生人,他們也仔細感知着彼此擦肩而過時瞬間留存的氣息……
常年累月始終暗藏着危險和風暴,又總是漂泊不定的生活,讓他們實在太愛眼前的陸地,熱愛如此和平、毫無危險和紛争的環境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從心底裡蓦然升起一股酸澀之意,它讓周天極快地濕了眼眶,卻又想着不能讓别人看見,又趕緊轉身把剛要流出眼眶的濕潤擦去。
再次回轉身軀的時候,才發現阿坤似乎也在擦拭臉龐。見周天看向他,他也隻是眨動着泛紅的雙眼向周天微微地笑着。
人類的悲歡到底是相似的。在周天為即将離開,或許再難相見的可能黯然神傷幾欲落淚的當口,阿坤又是為着什麼傷懷呢?
周天到底沒有問他,他們兩個都仿若沒有看見對方曾經落過淚一樣繼續往前走着。
就在周天以為他們能夠這樣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天涯海角、虛無的時間的盡頭的時候,周天卻不經意地被街上傳來的一陣陣嗚咽聲給吸引了注意力。
周天擡頭望去,就見一隻極其肮髒的小狗被人遺棄在街道的一隅。
那是一處異常髒亂的地方,遠遠地就傳來陣陣難聞的惡臭。那隻被人遺棄的小狗全身的毛發披垂,更多的則是黏纏着。也許是它曾經的主人待過這裡,也許是它最初就是從這裡被遺棄的,盡管身上很是髒臭,它還是紋絲不動地堅守在這裡。隻是在有人經過的時候,它還是忍不住發出了微弱的嗚咽和呼喚。也許正是因為它過于肮髒了,人來人往,竟沒有人注意到它。
或許是它的叫聲太過于凄苦,周天控制不住地慢慢走近了它。
走近了,周天才發現盡管它渾身髒不拉幾的,但是它卻有着一雙很是烏黑油亮的眼睛。此刻,就在那雙烏黑油亮的眼睛裡正閃動着渴望被救贖的神色。看到周天站在它的面前,它似乎感知到了什麼,沖着周天低低地嗚咽了一聲。
看着它怯懦、顫抖的樣子,不知怎地,周天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被人毆打在地的自己。那個時候的自己,是否也像這隻等待在泥污中的小狗一樣,無助地等待命運,等待一個如義父一樣的人對自己的可能的救贖?
耳邊傳來阿坤的聲音:“好可憐的小狗……”
周天試探着又向前走了幾步,小狗并沒有懼怕,也并沒有躲開他。
周天徹底放下心,不顧它的髒污,上前蹲下抱起了它,仿佛也藉此抱起了當年的那個自己。
小狗感受到了溫暖,在周天的身前低低地又嗚咽了幾聲,緊緊地趴伏在了他的懷中。周天知道,從此刻起,他們成為了彼此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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