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太監将錢袋攏進袖兜,面色不變的道:&ldo;夫人客氣了,貴千金往後隻怕有大前程的,咱家在此恭賀了。&rdo;&ldo;公公缪贊。&rdo;鄭氏陪笑道,&ldo;隻是簡府門第低微,委實不知何時入了娘娘的金眼。&rdo;太監卻隻是笑:&ldo;甭管這些,被主子瞧上眼了,便是貴千金的造化。&rdo;對方收銀子毫不手軟,有用的話卻沒透露一句,鄭氏也隻是在心裡咬牙,面上仍是客氣的笑容,将人送出大門。劉嬷嬷已經将老夫人扶起來了,老人家身子骨不結實,跪這麼會兒起來,臉色已經有些泛白,目光緩緩從身後掃過,金氏的羨慕,簡珞瑤的漠然,簡珞岚的眼紅,簡珞玥和簡珞青也是滿臉向往,将各種神色收進眼底,老夫人臉色微微下沉,正巧鄭氏滿臉複雜的折身回來了,金氏揚了笑臉正準備迎上去奉承,老夫人已經冷聲道:&ldo;周府的約,你們還去不去了?&rdo;金氏詫異道:&ldo;母親,四丫頭都要選秀了,哪還能去赴約啊!&rdo;&ldo;說的是,那四丫頭就在家中準備選秀罷,其他人照常去周府。&rdo;鄭氏滿臉欲言又止,老夫人瞥了她一眼:&ldo;有什麼事待從周家回來後再說。&rdo;皇後娘娘突如其來的懿旨,讓許多人沒資格選秀的官宦之女,都對簡珞瑤羨慕非凡,但真正有權勢地位的人家,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正如宮嬷嬷所說,簡珞瑤這樣的出身,就算過了初選,頂了天不過是個側室,能掀起多大的風浪?王瑞芳倒是對此事尤為在意,鄭氏還在周府做客,王瑞芳已經坐了侯府的馬車來簡府了。侯府的姑娘,身份貴重,就算沒有帖子管家也不敢攔,況且王瑞芳先前還來過一回,管家直接讓人領了她去湘蘭院,王瑞芳風風火火的沖進去,瞧見簡珞瑤便問,&ldo;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入了皇後娘娘的眼?&rdo;簡珞瑤很想大呼冤枉:&ldo;我爹是正五品,皇後娘娘身份尊貴,哪有功夫關注我?除了小時候祖父在世,有機會進宮參加過兩回宮宴,這麼多年我來宮門都沒踏進過,如今也摸不着頭腦了呢。&rdo;本朝官員正四品是個門檻,正四品大臣以上,都算得上是朝中重臣,為表倚重,聖人常有賞賜,還有選秀、攜家眷進宮赴宴的殊榮,簡珞瑤祖父在世時曾是正四品的鴻胪寺卿,剛好有這優待。王瑞芳聞言,臉色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方想脫口而出,還好及時忍住了,環顧一周,皺眉道:&ldo;你們都出去,我想跟珞瑤說些私房話。&rdo;王瑞芳的貼身丫鬟剪秋剪語都應了,簡珞瑤屋裡的幾個丫鬟卻隻是福身,并沒有動,還在等自家姑娘示意。簡珞瑤也不介意王瑞芳喧賓奪主,心知她就是這性子,霸道歸霸道,但也是為自己着想,便擺擺手道:&ldo;雖然簡府小,倒也可帶剪秋剪語去園中瞧瞧春色。&rdo;幾個丫鬟依言退下,順道将門給關上了,王瑞芳一屁股坐在簡珞瑤身側,湊在她耳邊問:&ldo;你說會不會上次那根簽……&rdo;話還沒說完,簡珞瑤厲聲道:&ldo;絕無可能!&rdo;王瑞芳也知道自己這話有些貿然,也未免太不小心,可還是對簡珞瑤的關心占了上風,忙問:&ldo;為何如此肯定?莫非你知道是誰幹的?&rdo;簡珞瑤卻反問道:&ldo;新安公主與皇後娘娘關系可好?&rdo;&ldo;新安公主?&rdo;王瑞芳眼睛眯了眯,恍然大悟道,&ldo;皇後娘娘膝下空虛,麗貴嫔是她族妹,為感謝皇後娘娘對自己的照料,曾說過将新安公主抱養給皇後娘娘的話,隻是不知為何沒成,名牌也沒改,但皇後娘娘對新安公主确實比旁的公主皇子要親切幾分。&rdo;簡珞瑤點頭,心裡的猜測有了定論,王瑞芳忙追問:&ldo;可是新安公主和驸馬成親多年,為何偏在這時跟你過不去?&rdo;簡珞瑤不想讓她往簽文方面想,隻得一一解釋:&ldo;你不是外人,我倒也不必隐瞞,前幾日我才知道我娘給我說的人家,是在杭州城的一戶大家族。&rdo;&ldo;為何把你說到杭州去?&rdo;王瑞芳驚呼出聲,下一刻卻已經想通了關竅,&ldo;新安公主的驸馬也是杭州人士,怕你嫁在杭州對她有威脅,這才用選秀絆住你?&rdo;&ldo;不過她怎麼能确定你一定會被指婚?&rdo;王瑞芳出身侯府,又常出入後宮,見識謀略不是普通姑娘能比的,反應過來後,一針見血的問,&ldo;參選的姑娘那麼多,你的家世也不顯,很容易被貴人們忘在腦後,到時你入宮一圈回來,照樣能說之前的親事,新安公主豈不是在做無用功?她如何想不到這點?&rdo;&ldo;所以我想她必有萬全之策。&rdo;簡珞瑤沉吟片刻,問道,&ldo;新安公主不能保證聖人或皇後娘娘一定會給我指婚,那初選落選呢?你猜有無可能?&rdo;王瑞芳臉色沉下來,一字一句的分析道:&ldo;選秀說是太後和皇後主持,可如今太後年邁,早不想理事,還不是皇後娘娘一手操持?而你說的初選,娘娘們并不出面,給秀女們檢驗的都是宮裡的老嬷嬷,新安公主畢竟身份貴重,若再搬出皇後娘娘來作伐子,多半沒人敢忤逆……&rdo;之後的話王瑞芳沒再說下去,簡珞瑤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緩緩道:&ldo;我先前被退婚那麼多次,名聲早已岌岌可危,如今皇後娘娘破格讓我參選,我卻連初選都過不了,那便坐實了先前退婚都是我有問題的傳言,這一遭後誰還敢娶我?&rdo;王瑞芳急了:&ldo;你既然知道,那就趕緊想想法子,總不能坐着等死罷!&rdo;簡珞瑤搖頭:&ldo;對方貴為公主,弄死我跟捏螞蟻似的,逃無可逃。&rdo;&ldo;我不信。&rdo;王瑞芳皺眉,想了一陣,忽然道,&ldo;不然你裝病,躲過這次選秀?&rdo;&ldo;被發現可是欺君之罪,我不想讓全家被我牽連。&rdo;&ldo;說的也是,新安公主肯定在旁虎視眈眈,别說裝病了,就算真生病她估摸着都能找出些問題來。&rdo;王瑞芳歎氣,忽然想到什麼,道,&ldo;新安驸馬是你親表哥,還是新安公主死活要嫁,可見她對驸馬極為上心,若你找他去求情……&rdo;&ldo;你出的什麼馊主意。&rdo;簡珞瑤看了他一眼,&ldo;我活得不耐煩才會去找表哥,不過是因為少時雙方長輩的一紙婚約,新安公主就已經視我為眼中釘了。&rdo;王瑞芳想不出什麼法子來,隻能罵道:&ldo;堂堂公主,這點陳谷子爛芝麻的事還在惦記着,心眼比針尖還小,也不嫌丢人!&rdo;&ldo;也沒甚麼,我知道視我如仇敵,卻一直按兵不動,心裡也有些慌,現在她終于出招了,好歹不用擔心暗箭難防。&rdo;簡珞瑤勸道,&ldo;你也别生氣,早晚有這麼一遭,熬過這回,她應該不會再惦記我了。&rdo;&ldo;事關你一輩子的事,我哪能不生氣。&rdo;王瑞芳道,&ldo;看來要我出馬了,新安公主再尊貴,也不過是出嫁了的公主,遲早要随驸馬回江南,影響力有限,待我去求一求姑母,有她相幫,斷不會讓新安公主得逞!隻不過我恐怕要把你抽到的簽文告訴姑母,她才會……&rdo;簡珞瑤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的打斷王瑞芳:&ldo;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我沒想過要牽扯這其中,倒不如順了新安公主的意。其實我早厭倦了深宅後院的日子,沉靜如一潭死水,了無波瀾,一輩子不嫁人又如何?&rdo;這回輪到王瑞芳吸氣了,簡珞瑤一開始聲音有些抖,她小心翼翼的融入這個時代,不敢有絲毫出格,不敢放任自己的妄想,把自己僞裝成土生土長的姑娘。直到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簡珞瑤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确實從後世而來,思想和追求,與這個時代的女性是截然不同的,從一開始起,她就把自我給弄丢了。簡珞瑤有些怅然若失,說出第一個字時,便收不住了,緩緩道:&ldo;我倒真想有朝一日能踏遍河山,看盡風光。&rdo;說來也是可笑,簡珞瑤覺得自己低調做人,安分守己,不過就是年近三十還不肯結婚,就這麼毫無預兆的穿越到古代,好在投了個好胎,簡家雖不是大富大貴,在京城數十年經營,也是有些根基的,又是清貴之家,自持身份,姑娘們隻要需要規矩禮儀,那些電視小說裡看過的後宅傾軋,也輪不到她們身上來。閨閣生活并無想象中那麼難熬,簡珞瑤上輩子就是宅女,這輩子閨秀教程嚴格,簡珞瑤又是各種意義上的三好學生,詩書女紅、規矩禮儀,樣樣認真去學。到她那個年紀,已經沒太多自以為是,有上輩子的記憶,不代表真能像小說中那樣,穿到古代就能風生水起了,簡珞瑤倒是更相信另一句話--&ldo;反常即妖&rdo;,古人素來相信牛鬼蛇神,她要敢露出一點反常,隻怕要被當妖怪給燒了,穿越女的身份和過去,并不能讓她在這個世界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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