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内,鳳朔身上的衣服濕透,還沒來得及換,貼在身上徹骨的冰冷,他雙手撐在桌案上,神色晦暗,完全不同于在花淺面前的開朗。
薄唇輕啟,一字一言,冷酷而無情。
“那些琴明俘虜,朕早就忍受得夠久了,既然這次又發生暴亂,就以暴制暴,将領頭制造動亂的人,全部處死!”
“居然還想着複國,滿嘴妄言!異想天開!”
“區區琴明俘虜,國都已經滅了,還如此不自量力!”
元遜有些猶豫,“可是這次發生動亂的規模有些龐大,如果全部處死,那可能有上千人……”
鳳朔唇角冰冷地扯了扯,“那又如何?!全部處死了,剛好也省了糧食。”
元遜低着頭,“……是。”
聽着腳步聲逐漸靠近,花淺才猛地回過神,渾身冷得如墜冰窟,精緻的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想轉身離開,可身體裡全部的力量仿佛被抽空一般,一動不動。
元遜拉開門,看着門外的花淺,神色大驚。
花淺眼裡含着淚,緩慢搖頭。
元遜站着不動,緊緊握着手裡的佩劍,心裡經過一系列激烈的掙紮,望着眼前少年楚楚可憐的樣子,最終還是沒有回過頭,向鳳朔禀明這一切。
元遜從房間出來,将門關上,拉着花淺的手腕,快步帶着他離開。
花淺恍惚地跟着他走,仿佛被抽取魂靈的木偶一般,腦海裡隻有一片片血色閃過,以及鳳朔剛剛說要處死那些琴明将士時,冷酷決然的語氣。
原來一切不過都是他的幻覺!
他們兩人之間表面的祥和之下,卻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那之中,有千千萬萬的血淋淋的生命。
他們之間隔着血海深仇!
不是今天,來日也會有其他的事情,将這血淋淋的現實揭開。
不可能的,他的靈魂在琴明國破那一日,就已經蒙上了厚重的血色陰影。
他不可能幸福的活下去!
“貴妃娘娘,你……”
來到走廊的盡頭,元遜松開花淺,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現在的情況确實很無奈,那些引發暴亂的俘虜,現在不全部處死,以後一定會釀下更大的禍患。
可是貴妃娘娘這邊又……
元遜看着花淺臉色蒼白的樣子,心裡不由閃過一絲疑問。
他一定不是普通的琴明百姓,因為這一刻,他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濃郁的愧疚感和心痛。
就仿佛,他有着什麼樣的職責一般,必須守護那些琴明将士!
花淺很快恢複如常,淡淡地笑了笑,“謝謝元統領幫我,不過你放心,我既然已經是晟國的貴妃,那麼前塵往事,我都會努力去忘卻,今天的事情,我就當不知道。”
元遜沒再說話。
…
第二日,雨過天晴。
花淺從客棧出來,看到岸邊多了很多殘破的花燈。
忍不住苦笑。
看來他注定是命苦的人,第一次有人為他祈福,可這些承載着願望的花燈被一場大雨給破壞了。
這是不是說明,老天爺就不想讓他平安、安康、順遂?
他的一生到底要經曆多少磋磨才算結束呢?
“淺淺……”
花淺回過頭,鳳朔站在那裡笑着叫他。
“聽說今天晚上有煙火盛宴,我們不如也和他們一起上花船,去河上走一圈吧?”
他的笑容依舊像平時那樣開朗,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卻照不進他眼底。
他自以為在孤兒院那種地方從小看盡人情冷暖,自以為足夠清醒,自以為能夠冷漠得看待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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