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說那女孩,因為她比較笨,好多事不會做,成了大家眼裡的無用之人,也因為她太有個性,對于不喜歡的人任你說的天花亂墜她一句話都不理你,也許是太小不懂世間的圓滑世故。也許是太美,她的美大家有目共睹吧,附近幾條線的男生乃至全車間好事的男孩子都知道了發現了,時不時會臭蟲一樣盯上來,線上許多女孩子也吃醋了,這麼笨的一個女孩,竟然那麼多人喜歡她,确實,在線上,即便她低着頭,也如鶴立雞群一般。
有一次大概她們宿舍裡開玩笑,說要找什麼樣的男朋友,她說要讓男朋友開奧迪來接她。本是一句玩笑話,第二天就傳到車間了,卻讓車間裡“恨”她的人抓到了把柄,尤其是那幾個她總是不理的男工還有幾個老女人,時不時在線上諷刺她嘲笑她,罵她也不看看自己長的什麼樣子,還讓奧迪來接。她聽着滿耳的嘲笑諷刺,頭低得更低了,臉更紅了。
一開始方鴻漸并不知道這玩笑的來龍去脈,很多時間他都在一樓線物料,後來上二樓流水線上坐在拉尾聽大家的嘲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讓方鴻漸也有點莫名其妙,不理解她了。
别人嘲笑怒罵沒事,方鴻漸坐在她對面,言語裡也有點不懂她的意思;這下,她惱了,第一次見她惱了,臉通紅通紅,瞪着眼睛盯着他,想說又沒說啥,滿臉的不解和鄙視,現在用太多的文筆也說不清當時的情況。唉!感覺愧對于她,莫名的傷了一顆單純的心。
方鴻漸這才感覺這個女孩不簡單,其實她不是不懂,她啥都懂,隻是不想說而已,自己也許是她在這個廠第一個談得來的老鄉,第一個逗她開心的人,第一個能“理解”她的人,第一個讓她信任的人,最後竟然和别人一起嘲笑她。當時她站起了身,雖然是個小女孩,那一刻覺得她的高大,自己的渺小,渺小的沙礫一般不入她眼。
接着,她說她不想幹了,前幾天她就說過不想幹了,親戚給她介紹了電子廠,隻是那電子廠還不招工,還要等等。方鴻漸也不想她走吧,多麼優美的一個女孩子,坐在車間裡就像一朵嬌美的花,就算采摘不得,每天望着守着也足以讓人賞心悅目吧,難得的是能聊的來。車間裡大多數人其實和她關系挺好的,和她沒啥過節,隻是他還不能溶入進來罷了。
她說她要辭工,方鴻漸看她惱了,自己也有些惱火了,就說拉長就在那邊,去跟他說啊。方鴻漸不說還好,說了讓她去找拉長,似乎一下子又碰到火星上了,本來還猶猶豫豫的小妹仔一下子站了起來,過去找拉長阿斌辭工了。方鴻漸也有點傻了,低頭坐在那裡,心裡有點不舒服或者說好不舒服好不難受,是愧疚還是啥的?自己也說不清楚,他不知道的事是小妹仔也有自己的脾氣和個性,打内心深處來講,她還是不希望小女孩辭工走吧。
許久,小妹仔過來了,很急很快的樣子,方鴻漸和瘦個子湖南仔都怔怔的望着她,想問她辭工辭到了嗎?又感覺多餘了,想必是辭工辭到了,讓人看到了她剛強女王的兇悍。她收拾一下工位,彎腰把凳子擺放到流水線下面的那一刻,小臉紅紅的,瞪了一眼方鴻漸,那目光裡那深潭一樣的眸子裡,情感就像無聲的瀑布,一瀉而下,幾多風雨哀愁幾多陽光悲憤與不解,沖撞着老鄉方鴻漸的心靈,當她轉身離開時,他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
多年後,方鴻漸印制了一本詩集,有一首詩就是寫她的——
《十六有餘》
流水線上
我們相遇
單色的工衣
遮不住你的清秀美麗
纖纖玉指
比鋼琴上的巧指
更活波調皮
問你年齡——含羞不語
撥弄着巧指,
我已知
十六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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