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我認得,然而若非親眼見到他,我竟一直也沒有想起曾發生過的事——在狐狸洞中,我昏倒之前發生過的事。我全部都記起來了。☆、十九、甯為草木深深燭影下,他持劍向我一分分地刺來,那光影耀人眼目,照得我頭暈目眩。一瞬間痛不可抑,我轉身便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跑不動,跌在地上,止不住眼淚直流。是了。我昏睡了三個月,幾乎魂飛魄散,是因為他舉劍殺了我。他殺了我……可為什麼我又活過來?為什麼要讓我活過來?他一劍刺向我的時候,我突然便明白了一件事:我突然發現原來三千年來說是不記得,其實冥冥中我從未忘了他;說是已還完了情,結清了債,其實我從來都沒能割舍過……當年我剖心救他,說是徹悟放手,不若說是以身相殉。因為我是甯願死了,也不願放開手的。于是這樣茫茫然然地,便一直糾纏了三千年。一直懵懵懂懂到今日。直到被癡心戀慕之人一劍刺入胸口。我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哭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哭到仿佛又死了一次。然後我踉跄着爬起來,魂遊一般飄回天宮,把自己化入梅樹裡,靜靜地什麼也不想。情愛之事,實是太過苦痛。可我卻生生死死都系在此中,系在那一個人身上,逃不開,放不掉,便是死也了結不了。當初是他将我從無知無識之中喚醒,而今我卻甯願重回無知無識之境,隻在這靈泉旁做一株梅樹,管他千年萬年,我隻自花開花謝,什麼都不必理。一心想着那樣的境界,便果真漸漸甯靜下來。也不知過了幾日,一股仙力忽然湧入,将我從甯定中驚醒。耳邊聽到一聲啞聲的嘶吼,道:“梅妙也,你給我出來!”我怔了一怔,才發現炎方不知何時來了,正站在梅樹前直直地盯着我。我垂下睫毛不瞧他那雙憤怒的眼睛,輕輕咬了嘴唇一語不發,隻當沒有聽見。我不想出去,不想再做梅妙也,我隻想靜靜地在這裡立着,直到把自己再化入這根,再也不想去管那些煩亂的事情。既然不能死,那便還做回我的本原去,以後,再也不要被誰喚醒。炎方在外面一遍遍地喊我,我狠心不理他,重新入定,不料才要甯定時,忽然又是一股仙力湧入,攪得我又驚醒過來。我氣悶起來,想推出去,可惜修為太差拗他不過。折騰了一陣,索性不理他,憑他折騰去。不料我一沒了動靜,他便發瘋一般不斷注入仙力進來,我吓了一跳,忍了一刻,終于忍不住化形出來,一把拉開他,叫道:“你瘋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先透支的吧!”他被我一拉扯,身子晃了晃,卻還能站住,一雙眼睛極冷地盯着我,道:“你到底在做什麼?!”我被他壓在眼底的憤怒盯得頓時有幾分心虛,咬着嘴唇不說話。他道:“你打算化形進去,散了心志,再不出來了是麼?”我沒言語,隻是低着頭望着地面。忽然我雙肩被他雙手緊緊壓住,我不由得擡起頭來,正正與他目光相對,看他雙眼仿佛釘住我一般,一字字地斬釘截鐵地道:“梅妙也,你若敢就此消失,我上天入地也不會叫你安生,定要叫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才罷!”他那眼神看得我心驚膽顫,我怔了半天,正不知如何是好,肩膀上的力道卻忽然一松,我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身子軟倒,下意識地伸手便去扶他,卻沒有扶住,隻好把他抱在雙臂中,跪下來讓他半倚到地上。他臉色慘白得吓人,我有些慌亂起來,道:“你怎麼樣?我……我去找人來……”我要起身去找人,他卻拉住我,道:“你果真關心我,就再不要做這種事情。”我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卻竟然又掉了眼淚。他看着我哭,眼光卻漸漸柔和起來,等我哭完,便聽他用一種我從未聽他發出過的柔軟聲音問我:“為什麼這樣,告訴我好麼?”我搖了搖頭,不想說出來。他說:“我不管你是為誰,我隻告訴你一句話:你莫忘了,我還在等着你。”我望着他的眼睛,許久,終于輕輕點頭,說:“我記得了。”炎方似是微微笑了一下,便閉上眼睛,靜靜地靠在我懷裡。我不知他現在是怎麼樣,也不敢動,過了一會兒,我試探地問了一句:“要不要我陪你回去休息一下?”他閉着眼睛喃喃道:“讓我再靠一會兒。阿妙……”“嗯?”我應了一聲。“你身上好香。”他說。“是梅花香。”我說。他搖了搖頭,仍然閉着眼睛,“是你,任憑什麼花也比不得你。”“好吧,”我順着他說,“那就是我吧。”靜默半晌,我跪得腿有些不舒服,微微動了動,他便睜開眼睛自己坐起來,我便索性坐在他旁邊。他說:“我自己回去吧,我那裡……現在有些亂,你就不要去了,我來看你就是。”我點點頭,忽然想起那天在他書房裡等他的事來,便問道:“對了,那天我去你書房找你,你不在,我就等了一會兒,看見七八個女仙進來老老實實站着,也不知是做什麼的,真是奇怪。”炎方微微皺眉,道:“大約是母後叫人去找我,沒什麼事。”因提起這件事來,我便突然想起白夕來,連忙道:“對了,你知道白夕這幾天做什麼去了麼?怎麼一直沒見他?”炎方道:“你找他做什麼?這幾天西天法會,暮蓮鬧着要白夕陪她去看,母後便叫他們去了。”暮蓮?我想了想,想起炎方以前跟我提起過暮蓮公主,她是炎方的妹妹吧?好像還愛慕白夕很久了。我點點頭道:“也沒什麼,就是忽然想起來了。”找白夕原本是為問狐狸洞中發生的事,現在也不用問了。想想這些年來跟白夕總是打打鬧鬧,習慣了一有事情就去找他,現在想來,似乎不怎麼好。“上次聽你說,暮蓮公主喜歡白夕很久了吧?”我随口問道。炎方點頭笑道:“我那妹妹也是個癡心丫頭,想了這麼多年,也不知何時能如願。”我也笑了笑,“總會如願的。”嘴裡說着話,不知怎麼的卻想起白夕說要等我的話來,若白夕能找到真心喜歡的人,我自然是為他高興的,若他當真等上我幾百幾千年,我也許隻會負疚得越來越深。送走了炎方,我一個人在梅樹下發了會兒呆,心情有些涼涼的,說不出是好是壞。白夕一走,我卻少了個說話的伴,想了想,把我認得的人挨個數了一遍,忽然想到去找折梅說說話,順便看看秀秀。出了天門奔向翠尾仙山,守門仙童已認得我,我又細問了路,畢竟是來過幾次了,沒有太折騰便找到了折梅的院子。折梅正一個人坐在樹下喝茶出神,聽見我的腳步響,回頭對着我微微一笑,有些淡淡的慵懶。我也沖他笑了一下,走過去坐到他面前。他一手拈着茶盞,眼望着茶水悠悠然地不知在想什麼,見我坐下,擡頭一笑道:“白夕不在我這裡。”我點點頭,想了想,決定說實話,于是就說:“我不是來找白夕,是來找你。”折梅聞言笑了起來,道:“找我做什麼?”我說:“找你說說話,不好麼?”“說話?”折梅看了我一眼,似有些詫異。他的眉目極是好看,尤其光彩非凡。每每流目一顧便有十分的神采,隻是自我認識他以來,似乎一直未被他正眼看過,今日方才被他正眼看了這一眼。他眼睛極晶瑩,瞳仁仿佛含蘊了寶石一般的光輝,也難怪眼眸微動之間便那般流光溢彩。他隻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看我,微微笑道:“你既不是我的朋友,又不與我相熟,怎麼卻找我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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