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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頁(第1頁)

“你好不愚蠢,為什麼不把孩子生下來?早說給我聽,我決不會讓你那麼做!你還是讀書時的德性:貌似聰明!你做了多麼遺憾的事情!”

“原碧,我是貌似聰明。過往的都一筆勾銷吧,記點快樂的賬。你問我與謝不周什麼關系,可以告訴你,是生與死的關系。”旨邑起身,環顧四周,她感到周遭空氣芬芳,能嗅到野菊花的味道。她想,春天來時,謝不周的骨灰一定會變成無數的白色野菊花,某一天,當她的骨灰撒在嶽麓山上,也将變成無數的白色野菊花,他們一起開放,競相怒放在對方的墳頭,再也不必為誰去誰的墳頭種栽白色野菊花而費心傷神。

婚外戀已被婚姻所腐蝕。旨邑在整理“德玉閣”時,腦海裡蹦出這種想法。孤身打掃曆經烽火的戰場,不作依戀,亦無愛無怨,将剩餘的古玩、玉器、首飾和零碎的赝品打包,無需清掃落塵,一口價沽給了同行。水荊秋送的物什、書籍,原本懶為收藏,現也一并收攏了,摘下“德玉閣”的牌匾,一起擱置書房。對人對己已無憐憫,隻等早日起程,去西藏,去山窮水盡之處,去世界之外的任何地方。

無論如何,她還想見水荊秋一面。自從她懷孕後,他就成了一個神秘的男人。她肯定他會來,那時候,他的精神面貌,言行打扮,定然獨具匠心,也許别有風味。她給他發去一個信息,意思是她已經考慮清楚,不為難他了,請他陪她去醫院手術。四個小時之後,她接到他的電話,聲音顫栗,稱她是偉大的女性,是他的恩人,是他心中美麗的愛人,他将在一周内忙完手上的事情,爾後來長沙。他的言語激起她内心強烈的反感。她以他的口吻說,他們隻是胎兒,不是人,堕胎算不得偉大,隻是普通的行為。她其實可以不麻煩他,隻是作為胎兒的父親,他到場,對胎兒應是一種安慰。

他鼓勵她盡情挖苦諷刺他,渴望得到更多的刻薄與嘲諷,他絕對不發脾氣,不和她吵,不和她争,他是有罪之人,對她傷害巨大,永世愧疚,永世無法彌補。他像個詩人一般,不惜使用誇張的排比,濃重地抒情。

她輕易地重新獲得他的溫情,而她已被這溫情所中傷。

這一日,旨邑洗去疲憊,薄施脂粉,淡掃柳眉,塗了淺淡眼影,亮色唇膏,挑出最鮮豔的衣服穿了,坐等水荊秋登門。家裡也整理幹淨了,打點得祥和喜慶,花草葉莖都經過擦洗,綠得精神。然而,她内心很難平靜。一種與愛情無關的激動使她思維活躍,與他會面的場景在腦海裡交替變換。她感到水荊秋在激活她,他在擊敗謝不周,情緒已然泥沙俱下地占領她,内心邪惡的力量在滋長,她無法忘卻那一雙孩子,她必得還他顔色。

這一刻,她不信真有什麼因果報應。越壞的惡人,在世上活得越輕松。如果說水荊秋有什麼報應,這報應應該由她來掌握,由她來選擇方式,由她來決定時間,由她來确定報應的程度。水荊秋好比食人鲨,不聞到血腥香味,絕不會遊向她,如今既已騙他入網,一定要痛快地擊中他的要害。

下午四點,水荊秋到了。旨邑大吃一驚,水荊秋化妝的技術遠甚于她,他的樣子極易讓人相信,他背後有一位才華非凡的導演,和一位手藝高明的化妝師,為了增強感染力,他們在細節上下足了功夫:但見水荊秋腳步無力,身體重心下垂;亂發蓬松,似乎多日不曾梳理;胡子拉茬,恣意瘋長;面容倦怠灰暗,最是那凄楚的眼神,仿佛痛苦了一千年。

然而,旨邑發現,他胖了,他身上增加的肉,削弱了他這個人物的悲傷感染力,導演們緻命的疏忽将直接導緻可能的不良結果,不過,倘使演員演技高超,也有彌補疏漏的可能。于是,旨邑仔細捕捉水荊秋的神情,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某種程度上,她已置身事外。

他進門頗不自在,緊張地掃視一圈,見屋子裡并無異樣,才放下手中的箱子,轉過身看着她。她知道,他在害怕,仿佛深入龍潭虎穴。他的害怕絕非表演。她的鮮豔讓他滿腹狐疑。她則想,這就是我愛過的惡人?置我于死地的男人?瞧這七尺男兒,這著名學者,這模範丈夫,這般瑟瑟,如此可憐,灰頭土臉,孱弱不堪,教人于心何忍?此時,更因為他笨重、愚鈍、遲緩,他身上的肉便加重了他的孱弱感,像一位徒有其表的老人,滿是歲月不饒人的無奈。

她想起以往他進門的樣子,仿佛踩着快樂的彈簧,他們抱緊時仍會彈跳。

如果他的樣子不是僞裝,她将為自己給他造成的痛苦忏悔。但她已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她早已用心看清了他。她堅決不哭,掃了他的大箱子一眼,問道:“帶這麼多東西?要去哪裡開會,順道而來吧?”他抱住她,屏息不動,先自撒淚,“我對不起你。我讓你受苦受罪。我不是東西。”

她想,這眼淚與台詞屬于他自己,還是由導演安排?無論如何,還是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她幾乎在這一刹那全部原諒他了。她想說:“那不是你的錯。是我讓你受苦了,我們相愛,并非為了這樣互相痛苦地折磨。”但她受盡委屈,不願輕易動情。從他剛進門的刹那,她與他四目相對,她便确認,她并沒有錯愛他。

“我……我完全脫不了身來看你……你無法想象我的情況……”他的手圍上她的腰,将她箍緊了,一隻手慢慢地往她的屁股底下探尋。她的身體一顫,高原的那一幕像一朵絢麗的煙花在她眼前綻放,她幾乎要抱緊他嚎啕大哭。可是,煙花瞬即歸于寂滅,隻有過去經受的絕望痛苦,殘留夜空。夜使她清醒并凜冽。

“我知道,你要出國,會見國際同行,要建新房子,忙于打理世俗事務。你需要精神與思想,你惡心使人向下的日常生活,你不屑一顧,比如意外懷孕事件,比如女人的子宮。”她的心碎了一千次,此刻,心的碎片活躍起來,像千萬個利錐,紮向她,令她千瘡百孔。她心裡寬容了他,嘴上仍然鋒利。

他原本将她抱得很緊(以至于她胸前的玉豬硌疼了她),聽了她這番言論,便頹然放手,走遠幾步,摸出一支煙點燃,眼望窗外,滿臉悲慨。

“怎麼?傷着你了?”她笑起來,“傷了你的精神?還是肉體?”她手放胸前,抓住謝不周送的玉豬,心頭掠過白色的野菊花,想到他說的“人要成為海”。

他身體微躬,面色難堪,“你怎麼解恨,就怎麼說吧。”他垂下頭,花白頭發落在旨邑的眼前。她無法繼續諷刺他,面對他風吹即倒的單薄(雖然他身高體壯),她感到自己的溫柔,第一次嗅到他油性頭發的芬芳時誕生的幸福,此時又漫上心頭。她幾乎要倒在他的懷裡。然而,她把溫柔藏起來,依舊微笑着說道:“中國人對抗外侵時,要是像你和梅卡瑪一樣齊心就好了。真是一床被子不蓋兩種人。你們是值得稱頌的。我敬佩你們。”

“我……呃……無話可說。”水荊秋的憂傷比屋内的一切陳設真實,“以後……呃,我會讓你知道的,現在我不想說。”

“我們還有以後嗎?你留有多大的謎底,要讓我猜多久呢?我現在猜嗎?”旨邑問道。平靜。平淡。平和。然而,她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尖銳的唿哨。她站在自己一無所有的子宮裡,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空曠與靜寂。

“呃……你永遠是我最心疼的人……永遠都惦記你。”

“那就把你以後将告訴我的事情,現在告訴我。我不喜歡猜謎。也不想恨你。”

“我怎麼對你說呢?說她在一九八九年不顧一切救了我的命?那段特殊的經曆我當然不會忘記;說她久病在身,要定期做透析?……呃……所有的因素都隻能成為藉口,我怎麼能說那些東西?我沒有資格愛你,沒有資格請你原諒我對你的傷害……呃……我像在做一個噩夢,老是醒不來。活着那麼多無奈,忍耐,不由自主……當惡人好,惡人自由……呃,旨邑,我心疼你,你是我内心的驕傲……我要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記住,不要再愛已婚男人……呃,叫我怎麼對你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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