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筱察覺到偶人的意圖,垂下的手陡然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突,她牙關咬緊,死死瞪着光影裡的自己,眼睛逐漸充血……
帝王一反常态地熟睡,沒有絲毫防備之色,甚至罕見的,睡顔安詳中透着一絲愉悅,像是做了什麼甜蜜的夢。
而光影中的自己,起身後并未有多餘的動作,認準目标後,擡手就壓在男人的胸口,手背弓起,五指成爪,一瞬插進血肉裡。
再擡手,拳頭大小的心髒赫然沉在手心,縷縷鮮血順着指縫滑落,映襯得那玉手愈發嬌豔。
帝王還躺在那裡熟睡,褪去白日裡的暴虐陰郁,他的容顔安靜美好,向來抿直的嘴角,還挂着做了美夢的甜蜜。
但他的胸膛卻破開了,汩汩而出的血液染紅了寝衣,那場景恍若一朵盛大的紅蓮綻放在心口。
甯筱的眼眸在光影裡的自己五指成爪的時候,就已經變為猩紅。
随後,視線觸及到那手掌裡的鮮紅心髒,甯筱隻覺雙目刺痛無比,撕心裂肺的痛楚遲緩而清晰,一寸一寸攀爬蔓延,直至遍布全身血脈經絡。
痛得她猝然倒下去,弓着背蜷在地上神經質的痙攣顫抖,口中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站在原地神色不明的蠱仙,被甯筱的猝然倒地驚住了。
見她嘴角不斷流血,捂着心口痛苦抽搐,眸若泣血的模樣,她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極為不詳的預感,她猛然轉身就想逃離此處。
步伐剛邁出一步,身體就被禁锢在原地。那好比天道雷劫般的恐怖威壓籠罩了她,雙腳立足的三寸之地皆被分離出來,形成一方獨立小天地。
這一方獨立空間内,空氣都變得濃稠沉密,仿佛有千鈞之重,當場壓彎了她的脊梁骨,壓跪了她的雙膝。
蠱仙雙手撐地,粗重的喘息着,她臉色醬紫,雙眼充斥着滿滿的驚恐。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後之人在緩慢地靠近她,即使沒有丁點聲音,一片死寂卻更令她崩潰絕望。
“你膽敢傷他啊……”幽幽的嗓音近在咫尺,語氣又平靜的可怕。
一隻手慢慢箍住了她的天靈蓋,那恍若從地獄而來的幽冷嗓音,又喃喃重複了一遍:“你膽敢傷他啊……”
蠱仙想張口說話,卻覺得神魂劇痛無比,裡面好像有無數細小的活物在嚼碎吞吃着她的魂體,密集而迅速。
魂魄一寸寸被吞噬的感覺,已經不能單單用痛字來形容了,她隻想一刀割斷自己的頭顱,來終結這場酷刑。
但她卻隻能僵直着身體跪在那裡,直到靈魂被吞吃幹淨,徒留一具身體空殼。
天色大亮,陽光普照大地,花草鳥蟲都開始為新的一天做生存活動,四處生機勃勃。
本該被軍隊戒嚴的守城卻成了一座死城。
一夜之間,不知何故,斷絕了所有活物的生息。
敵軍撞開禁閉的城門,未有半個人影出來阻攔,他們浩浩蕩蕩攻入城内,入目滿是躺倒的軍人士兵的屍體,形容慘烈,這座城成了埋葬他們的墳墓。
柯達勒騎在馬背上,望着這座數萬屍體堆積的死城,默然無言。
他腦海裡不斷回想着天蒙蒙亮時偃師臨走的背影,那身白衣恍惚就像中原葬禮的孝衣,漸行漸遠,終是不歸。
晨風拂過,飄來誰人的似哭非笑:“師父會不會怪徒兒殺戮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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