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張琪這才擡起頭,見太夫人滿臉慈祥地看着自己,哪怕知道原本該伏在這兒痛哭流涕的不是自己,她仍是惘然生出了一絲錯覺來。使勁擦了擦眼淚,她這才凄然說道,“老祖宗,都是我不好!我如今沒了娘,爹從小也對我不怎麼親近,自打入了京城,我就怕行錯一步,生怕您什麼時候讨厭了我,我就再沒有立錐之地了!所以那劉嫂子說您喜歡菊花酒,我就一心想着能夠做些您喜歡的東西送給您,可沒想到竟然會害得晗妹妹……”“唉,這一次也怪不得你,哪怕沒有你冒冒失失跟着那賤婢去花園,那兩位貴人要強見,你也一樣得靠晗兒才能躲過去。好孩子,别哭了,外祖母知道你心裡的苦……”太夫人聽張琪說出心裡的不安,想起這是次女唯一的一點骨血,忍不住生出了更深的憐憫來,當即又說道,“我已經發落了她們,從今往後,再沒人敢算計你。你放心,你娘的心願,我總會替她達成……”“老祖宗,我想再求您一件事!”張琪突然直起了身子,就這麼跪在太夫人身前,一字一句地說道,“娘臨終前對我說過,曾經托付了娘娘和老祖宗,希望我能嫁給淄王,日後享一輩子榮華富貴。可老祖宗,我不想當王妃!”心迹(下)太夫人一下子愣住了。張琪看着太夫人那驚愕的眼神,本能地感到了幾分畏怯,随即就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輕垂放在太夫人的膝蓋上,娓娓說道:“老祖宗,我自幼體弱多病,也不知道請過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貼藥,可一直都不見起色,娘的那番苦心我知道,無非是想着将來娘娘看在我是她外甥女的份上,總會善待我;淄王殿下為人好,總會珍視我這個表妹。可我雖然沒讀過太多書,卻知道娘一番苦心為我,結果反要讓娘娘和老祖宗為難。”她說着就緊緊按着太夫人的膝蓋,滿臉決意地說:“淄王殿下是皇子藩王,可皇子藩王這麼多,将來萬一有人拿出王妃的出身來說道呢?爹不過是一個正四品知府,我又是這樣的身體,若是他因為這個遭了人後指摘,那時候我該如何自處?而且皇家媳婦要掌祭祀,要管家治産,我從小就沒多少氣力去理會這些,若一概交托于别人,萬一所托非人呢?若自己勉力去管,鬧出笑話又如何?”太夫人越聽越覺得心驚。初見外孫女到現在,她隻覺得人性子古怪,待人接物都說不上出色,因而一想起次女的托付,夜半時分就忍不住輾轉反側。然而,此次外孫女被人赤裸裸算計了一回,她痛定思痛,終于決定索性設法把此事徹底定下來,讓别人沒了指望,為此甚至給宮中顧淑妃捎了信。可她怎麼都沒想到,外孫女居然聽說過這些安排,而且心裡竟已經想得這般深遠。“瑜兒,你不用想這麼多,有我在,娘娘又是你的嫡親姨媽,這些事都會料理好。”“可老祖宗,就算淄王殿下一片純孝答應了此事,可皇家子嗣何等重要,而且皇上若知道顧家為了一丁點私心,這等盤算皇子藩王,心裡萬一有了疙瘩呢?”這些都是張琪在隆福寺中和章晗反反複複商量出來的,此時既是豁出去了,自然說得斬釘截鐵。見太夫人的臉色一下子凝滞了,她方才面帶苦澀地說道:“今次秦藩二位郡王明知道我是您的外孫女,卻依舊如此膽大妄為,我心裡害怕之餘,也實在是擔心得很。老祖宗,若是為了娘的心願,讓顧家失了聖眷,娘不會安心,我更是一輩子不安!”聽到這裡,太夫人終于忍不住一把将張琪攬進了懷裡,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緊緊抱着她好一會兒,她才輕輕把人松開,好好端詳了一會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她便連連點頭道:“好孩子,好孩子!真沒想到,你居然能夠這麼想。你娘真是教導有方,你周全識大體,晗兒剛烈有主意,若家裡的孩子都像你們,我還有什麼可操心的?起來,快起來!”拉着張琪在身邊坐下,太夫人才颔首說道:“你既然這麼直言不諱說自己的婚事,那你應當知道,你娘當初想讓晗兒給你陪媵?”張琪默默點了點頭,卻是輕聲說道:“娘安排得周全,可我不想她給我陪媵。晗妹妹冰雪聰明,為人又如此剛烈,倘若不是記着娘的教導之恩,她将來若知道這樣的安排,那會是怎樣的反應?她值得更好的,而且,我也有我的私心。”見太夫人滿臉詫異,她面色微微一紅,随即輕聲說道:“願得一良人,一世一雙人,白首不相離。”兩個兒子都是三妻四妾,長女貴重已極,可既是皇妃,哪怕皇後已故權攝六宮,但後宮之中多少是非?就連嫁給那等清白簡單人家的次女,因為膝下無出,亦是免不了丈夫收妾納小,因而,太夫人對于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要求,着實有些意料之外。雖想責備這想法可笑,可她想到和丈夫昔日恩愛亦容不下别人,她的眉頭就漸漸舒展開了,又搖了搖頭。“傻孩子!”張琪乍着膽子将打小心裡那一絲願望吐露出來,見太夫人不過是嗔了一句,頓時隻覺得暢快極了,忙拉着太夫人的手低聲說道:“老祖宗千萬别告訴别人,我隻對您說過,對娘都不曾提過,晗妹妹也不知道!尤其是宋媽媽,一心想着娘的囑咐,要她知道我這麼沒出息,必然不知道怎麼恨鐵不成鋼呢!”“你才是主子,理會她幹什麼?”心裡頭盤算許久的心事一旦得解,太夫人也就沒那麼多患得患失的情緒,當即哂然笑了一聲。可禁不住張琪軟磨硬泡,她自是滿口答應不對外人說,又笑着打趣道:“隻是,要達成你這願望,隻怕比當王妃更難。不過,你外祖母一定擦亮眼睛,總給你找到一個如意郎君!”當張琪從正房出來的時候,眼睛仍然微微紅腫着,但臉上卻洋溢着喜悅,就連廊下綠萍白芷幾個丫頭也都看出來了,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納罕。而章晗見了張琪回屋,看那神采飛揚的神色,她知道事情多半是成了,忙站起身迎上前去。還不等她開口,張琪就綻放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燦爛笑容。“妹妹,太夫人答應了,她答應了!”這一刻,章晗隻覺得心頭湧出一股說不出的輕松。她一下子伸手将張琪攬進懷裡,兩個異姓姊妹就這麼彼此相擁,好一陣子之後方才攜手到一旁的軟榻上坐下。當章晗事無巨細問清楚了張琪在太夫人面前所說的話,她忍不住笑着豎起了大拇指。“好,能夠在太夫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果然長進了!”“你還别說,現在我才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起頭那一哭的時候,我真的什麼都忘了。”張琪使勁捏緊了拳頭,随即滿臉惘然地說,“那一刻,我真的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外祖母,恨不能把肚子裡積攢了這些年的委屈都倒出來。可惜我終究還是不敢……”“别想這麼多,咱們又不是存心虛情假意,隻不想當人手中的提線木偶罷了。”章晗這些天和太夫人常常相見相處,隐約之間也覺得這位老祖宗為人慈和公正,她和張琪盡可把人當成靠山,但若觸及顧家利益,所求更多便是奢望了。即便如此,有這麼一尊大佛在,她和張琪在武甯侯府的日子便要寬松得多。“對了晗妹妹,今天既然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今後咱們就不用時時刻刻戰戰兢兢了,總算能舒口氣。到京城這麼久,咱們除了之前去隆福寺,還沒出過門呢,能不能求太夫人一回,重陽的時候去登高……”張琪做成了事情正高興之際,自然是拉着章晗笑吟吟地說着這些高興的話。然而,不提隆福寺還好,一提隆福寺,章晗陡然之間想到了趙破軍曾經提起之事,臉色一下子凝固了下來。張琪并沒有發覺,搬開心頭一塊大石頭的她仍然在那憧憬着将來的日子,渾然沒發覺章晗緩緩抽出了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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