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聽到這話,當即親自上來,一手牽了張琪,一手牽了章晗,笑着說了一聲我領你們去看看屋子,又沖太夫人行了禮。這時候,趙媽媽忙招手示意其他丫頭仆婦跟上,一應人連忙簇擁了她們往外走。這呼啦啦的一應人等散去,原本擠得滿滿當當的屋子頓時空了一多半。等到那聲音漸漸遠去,太夫人方才漸漸斂去了面上的笑意,盯着尚未來得及走的顧振看了好一會兒,見人不自然地避開了自己的目光,她就冷笑了一聲。“你那裡家務事都尚未料理幹淨,就惦記你這表妹和幹妹妹了?”“老祖宗,孫兒也隻是想為老祖宗分憂……”“你少去飛鷹遛狗,多孝順你母親,那就是為我分憂了!”太夫人冷冷打斷了顧振的話,這才不容置疑地說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看兩本書!來人,送三少爺回府!”直到幾個仆婦上來把顧振送出了門,剛剛一直端坐在那兒脊背筆直的太夫人一下子松懈了勁頭,竟是無力地斜倚在了大引枕上。楚媽媽忙上前将一個枕頭塞在了太夫人頸後,又沖幾個丫頭擺了擺手,等人魚貫退出,她才低聲問道:“太夫人,賴媽媽怎麼不在身邊伺候?”“我讓她跟着她家的一塊去太醫院,打聽打聽老大媳婦的病可有什麼好大夫。”太夫人随口答了一句,這才看着楚媽媽說道,“這次你去接了她們姊妹兩個,一路看下來如何?”“表小姐是和傳聞中的差不多,孤傲不好接近,一路上都是懶懶的,話也少,有時候支使起晗姑娘來就如同丫頭似的,晗姑娘卻也不以為忤。至于晗姑娘,确實是夫人教導出來的品格,穩重大方,隻是看今天的事和之前路上一件事,心腸卻有些軟。”太夫人立時問道:“今天的事我也瞧見了,路上還有什麼事?”“路上咱們在宿州西的百善道驿住了一晚上,有個小子偷馬槽裡頭的豆子,被驿丞吊着毒打。原本那條命多半是送了,她卻讓丫頭去阻止了人,後來半夜三更那小子唱了一首悲悲戚戚的民謠,她更是讓人将這小子放了。”見太夫人微微皺眉,楚媽媽便壓低了聲音說道,“太夫人,我也去瞧過那小子,乍一看,仿佛像是先頭韓國公府上的七公子。”“你說什麼!”太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臉上又是驚懼又是警惕,一時竟厲聲說道,“你可看準了?”“太夫人,都是好幾年前照過一面,那會兒人才七八歲,我也隻是記得他眉心那一點朱砂痣,瞧着像,因而先頭也就順着晗姑娘派過去那丫頭的口氣,讓驿丁寬了寬不要打他。您放心,韓國公家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縱有逃出來,也是那邊的人看守不力,再說不是一直都沒這些音信?”“你說的是,是我杯弓蛇影了……”太夫人深深舒了一口氣,這才再次躺了下來,臉上卻露出了幾分掩不住的憂懼,“這幾年間倒台的一個接一個,實在是讓人想想就覺得心悸……就算是昔日韓國公府的公子,如今也已經什麼都不是了,放在人前也未必認得出來。偏生那個孽障,居然在這種時候還不知道收斂,老大真是一世英名都毀在了他身上!”“太夫人您放寬心些,咱們家畢竟和别家不同,皇上一直格外看顧……”見楚媽媽還要再往下說,太夫人伸出手來止住了她,随即又岔開話題問道:“你這回也該見着了張昌邕,他如今如何?”對于這個曾經千挑萬選方才看中的二女婿,太夫人如今不但直呼其名,而且神情一片漠然,楚媽媽當然知道太夫人是心傷幼女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斟酌片刻方才說道:“二姑老爺看樣子是真傷心,聽說連府裡兩個姨娘都打發了,對殉主的鄭媽媽一家也是恩賞優厚。我這次回來,他還讓我把夫人的妝奁匣子一塊捎帶了回來,說萬不能委屈了女兒。”“他總算還有點良心!”太夫人迸出了這麼一句話之後,終究不想再提這個女婿,閉着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又說道:“之前宮裡娘娘還派人問過瑜兒進京的事,想來也是憐惜這麼個小小年紀就沒了娘的孩子。你看瑜兒的身體究竟如何?”這一路上冷眼旁觀,楚媽媽隻覺得張家這位大小姐并未如想象中那樣過于弱不勝風,然而,她更知道太夫人問這話的緣由。一邊是金枝玉葉的外孫,一邊是多災多難的外孫女,彼此間雖不能說出個輕重來,可終究身為顧家最大的長輩,不得不把親情放在一邊。因此,她反反複複斟酌良久,這才低聲說道:“且不論表小姐的身體如何,這性子總是棘手。”太夫人看了一眼楚媽媽,最終一句話都沒說,徑直擺手吩咐其不用再說了。斜倚在那兒眼睛半開半阖地出了好一會兒神,她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擡眼一瞧就見是王夫人回了房來。點頭示意其在下頭坐了,她并沒有開口發問,而王夫人已經是恭敬地欠了欠身。“娘,已經安置好了,那位晗姑娘親自帶了丫頭們收拾布置,不一會兒就已經井井有條。”“她是客人,哪有讓她親自動手的。”“我也不讓她動手,可她卻說自己閑不住。眼光倒是極好,一應擺設經她的手就都顯得雅緻了起來,就連綠萍想幫忙也插不進手去。”說到這裡,王夫人看了看綠萍,随即就笑着說道,“到底瑜兒福分,這樣一個幹妹妹打着燈籠也是難找的。”太夫人見綠萍微微點頭,顯見王夫人并無虛言,她不禁歎了一口氣:“都是瑜兒她娘慧眼識珠,她不過是沾她母親的光罷了……對了,明日你不是帶孩子們進宮去見娘娘嗎,把她們姊妹已經到了的這事兒回一聲吧。”王夫人擡頭看了一眼太夫人,見其沒有什麼别的表示,連忙低頭應道:“是,娘。”姊妹在人眼皮子底下的日子,章晗過了整整六年。在這六年中,她那朝夕相處的兩個丫頭全都是顧夫人挑的,沒有半點回絕的餘地。她還小的時候總以為彼此都是真心,可自打有一次偶爾聽見她們在背後的議論之後,她漸漸小心留意,最後就都明白了。所以,這次進京之前,她甯可現買也要在身邊留兩個勉強信得過的人,縱使違逆太夫人也要留下了碧茵和芳草,便是想最後搏一搏。身為女兒身,若單單靠她自己,在京師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做的太有限了!“妹妹,你來看這一盒胭脂。”身後傳來了張琪懶懶的喚聲,章晗便欣然轉身過去,見已經歪在床上的張瑜饒有興緻地将一個天青色粉彩小瓷盒遞了過來,她便輕輕打開,見裡頭是一層顔色鮮亮的胭脂膏子,她就擡起頭來笑看着面前那個起頭扶自己下轎,後來又過來幫忙布置收拾的綠萍。“綠萍姐姐,這是……”“這是三小姐自己做的,她最愛淘弄這些胭脂水粉的東西,每回進宮還常常給娘娘送上一堆,就連太夫人這兒也存了不少,連帶我們一塊沾光。這是之前新做的,太夫人讓奴婢拿來,看看表小姐和晗姑娘可喜歡。”她見章晗擡手示意自己坐,謝過之後方才斜簽着身子在小杌子上坐了,又笑道,“這是自己家後花園采的花瓣做的,比外間的好,隻要用一丁點就能起顔色。不是奴婢替三小姐誇口,如果是男兒身,興許這宮裡采辦的事情就都給她攬去了。”聽了這話,章晗就知道那位尚未謀面的三小姐是又活潑能幹又會籠絡人心的,合上蓋子就點了點頭道謝。而張琪把玩着手裡的另一盒胭脂,無可無不可地往枕邊一放,就直起身子說:“姐姐代我謝謝外祖母和三姐姐。三姐姐是姐姐,本來應當我親自去的,可這兩天坐馬車坐得身上生疼……回頭我親自去謝他。”張琪這麼說,章晗也笑道:“說起胭脂,我這兒還有幾個現成的花露方子,三姐姐既然喜歡淘弄胭脂水粉,就拿去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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