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帥此言差矣!”商雲浩脫口而出方才察覺到自己的語病,頓時後悔不叠,連忙設法補救道,“羌馬雖然體形不适合騎乘,但無論耐力還是馴服程度都遠遠高于西北戰馬,至于水土不服隻是個例而已。再說,茶馬司如今購得的馬匹不僅來自于吐蕃,還有從西南各部族收來的,就連大理馬也有不少,水土不服根本不是問題。”他一邊說一邊偷眼觑看高俅臉色,見其并沒有露出惱意方才松了一口氣。個例?高俅微微一笑,卻想到了從樞密院舊檔中看到的往事。想當初一直有官員上書,直言從吐蕃等地買來的戰馬,往往未曾送到京城便有十之八九倒斃于路途,最後直送陝西四路方才解決了這件事。雖然最終沒有減少在西南的購馬量,但無疑是在西南的任茶馬司提舉得官員最害怕的事。要知道,這條财路一旦被斷送,那可是十任其他地方官都難以彌補回來的。“唔,原來如此。”他點點頭站起身來,悠閑自得地在房間裡踱了幾步,冷不防轉身問道,“商大人,有人向我提過,說是如今西南茶馬之政敗壞,西南諸夷即使有馬也不願意賣給茶馬司,不知此事是否屬實?”商雲浩的一顆心終于提了起來,高俅适才的東拉西扯已經讓他倍感壓力,此時的突然發難更帶着一種咄咄逼人的味道。忖度兩人之間的官階差距,他不敢再出言駁斥,隻得飛快轉動着腦筋,末了方才露出了一絲苦笑。“高帥,茶馬司掌茶馬之政久了,弊政自然是有的。而下官上任也有三四年了,其中過手的銀錢茶葉馬匹不計其數,大約是有人看不過去才胡說八道。下官實話實說,下頭官吏從中漁利的情況不是沒有,但要說到敗壞兩個字未免就言過其實了。要是西南諸夷真的不肯賣馬,西南茶馬司這每年上萬匹的馬又從何而來?下官可以擔保,朝廷在西南的茶馬之政一向為番邦諸夷所重,絕沒有怨望的事。”“我什麼時候提到怨望了?”高俅曬然一笑,一臉無所謂地重新坐了下來。“所有任提舉茶馬司的官員都是朝廷千挑萬選方才能夠上任的,而商大人能夠在這裡一呆就是三四年,足可見是能員才員。似你這樣能幹的人,當然會把握好尺度才是,不是麼?我隻是提醒你一句有人這麼說而已,正因為如此,你才應該更加謹慎一些,别被人抓住了把柄。”“是是是,下官明白了。”商雲浩忙不叠地點頭,心中卻在琢磨着那幾句似乎是警告,似乎又像是敲打的話,一時間竟品不出滋味來。等到糊裡糊塗出了門之後,他方才恍然驚覺,剛才那番緊張之下,他竟忘了把東西送過去,這豈不是白走一趟麼?他本能地想要往回走,但看到府衙中來來往往的人之後又猶豫了。這樣公然送禮,若是高俅收了固然無事,可若是對方一口回絕,那就什麼回旋的餘地都沒了。想到這裡,他又把東西往裡頭藏了藏,轉身起步往自己的車馬走去。沒關系,對方不過是剛剛開始過問茶馬之事,自己還有足夠的時間來從容布置。吳廣元匆匆趕到大廳,見隻有高俅一人在此,連忙開口問道:“大人,他這麼快就走了?”“我不過是找他随便問兩句,難道還要留他用飯?”高俅見吳廣元神色嚴肅,不由調笑道,“吳老别那麼緊張,此事還得慢慢來,響鼓不用重錘,似商雲浩這樣經曆豐富的官員,不是三兩下就能唬住的。隻要聖上那裡旨意一來,一切就能夠迎刃而解。拿着雞毛都能當令箭,我拿着聖旨,自然便可以大開殺戒!”聽到大開殺戒四個字,吳廣元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發覺高俅仍是滿臉玩笑之意,他這才感到輕松了些。“大人,你真的準備……”“不是我準備怎樣,而是這些人準備如何應對。”高俅收起了笑容,重重冷哼了一聲,“朝廷向來很重視榷茶之利,每年既然舍棄了這麼多榷茶之利耗費在馬政上,無非是為了以備戰事之需,既然有人把手伸到了這上頭,就應該想到其中後果!律法擺在那裡,就不能怪我高某人無情了!”貪得無厭成禍因數日後,朝廷的公文終于送至,而随之而來的另一個人更是讓高俅喜出望外。來者不是别人,竟是蘇轼蘇轍的表弟程之邵。和蘇氏兄弟比起來,程之邵雖然文名不顯,但卻是一個一等一的理财高手,在三司時能夠查得虧空數十萬貫,而在鹽務和茶法上都有很大的心得。如今程之邵便是主管秦蜀茶馬公事,但其重心在秦陝,因此盡管也曾經革除西南茶馬弊政,卻不可能一人分顧兩地,所以偌大的年紀卻依舊是奔忙不停。論官階,兩人當然是天壤之别,但是,面對這樣一個官場和師門的雙料前輩,高俅卻自然而然地秉持了後輩之禮,自然讓程之邵很是高興。“程老管理茶馬事務多年,如今又是都大茶馬司提舉,想不到聖上居然讓您來擔當主角,我真是可以放下一萬個心了。”“呵呵,高帥你如此恭維,我可是承受不起。”程之邵自神宗年間出仕,曆任地方官和京官,早就磨砺得油鹽不入,饒是如此,他此時也覺得那幾句恭維十分受用,原本的五六分好感頓時變作了九分。“西南茶馬之政原本就不像西北那樣迫在眉睫,所以有時縱有劣馬,朝廷也不會過分深究,倒是縱容了他們。”“程老所言極是。”高俅微微點頭,這才見對方鄭而重之地遞過一卷紙,連忙起身雙手接過,展開一看立時大喜過望。茶馬司向來由主官自辟其屬,因此旁人很難插手進去,如今趙佶又賦予了他在此事上的完全專斷之權,他自然是可以毫無顧忌。“高帥……”“程老,此地沒有外人,你和老師乃是表兄弟,直呼我伯章即可。”高俅笑着打斷了程之邵的話,“再說,我對于茶馬之政本就是一知半解,還有很多事情要請教,程老要是一直這麼客氣,豈不是折煞了我?”“哈哈哈哈,好,就依你!”程之邵一捋胡須,重重點了點頭,“早先人家說伯章你和子瞻之間的往事,我還以為都是瞎編的,現在看來,子瞻在最後能夠收得你這麼一個關門弟子,可以說是大幸之至!唔,别的事我不敢擔保,但茶馬之事,我必定言無不盡!如今的時節,我也正好運一批蜀茶過去,一轉手便是萬匹良駿!”程之邵的到來并沒有傳入商雲浩的耳中,不知情者決計想不到,一個小小的茶馬司竟會有這麼多屬吏。當商雲浩召集起所有心腹時,竟把諾大一個廳堂塞得滿滿的。“茶馬之事當中的貓膩原本就不少,有人向上頭告狀自然是難免的事,大人不用擔心,那高帥初來乍到,不見得會把手伸得那麼長。”率先開腔的是一個小吏,年紀雖然不大卻留着一撮小胡子,從骨子裡流露出一股精明狡黠。“照我看,這位高帥很可能是想要詐一詐,若是大人上了他的當,日後就真的要處處受人挾制了。”這番話一出,其他人自然是連聲附和,要知道,如今那些暗中藏下的利益都是各人按照比例抽取,若是再拿出一大塊孝敬上官,每個人轉眼便要吃虧,因此緊盯着眼前利益的他們自然是不舍得放棄到手的肥肉。正在此時,旁邊卻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短淺!”說話的是商雲浩的一個遠房堂弟商雲斌,他靠着堂兄在茶馬司裡謀了差事,原本一直不顯山不露水,這時卻怎麼也忍不住了。“人家如今掌管巴蜀一地,别說是小小一個茶馬司,就是想要扳倒一州一府的主官也是輕而易舉的事,若是不把這種大人物伺候好了,我們今後哪裡還會有活路?再說了,人家已經這麼分明地暗示下來,若是再不去打聽打聽,到時候被人摸清了底牌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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