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爺嘀咕着,&ldo;最好是趁着秋狝定下來,這不還有三年孝呢嗎,耽擱下來二十啷當歲,不成事。&rdo;一頭說,想起了邊上另一位年滿二十的姑娘。他眨巴兩下眼,&ldo;素姑娘役還沒滿,家裡應該沒說親事吧!&rdo;宮女子依着法度是不能定親的,隻是大多數人家爹媽料想晉位無望,偷偷摸摸的和男方家合了八字,等着女孩兒出了宮就過禮拜堂。雖說暗裡已經成了風氣,擺到明面卻是絕對不行的。素以倒還好,沒這份顧忌,于是大大方方的搖頭,&ldo;奴才明年才放出去呢,家裡都是懂規矩的,不能這麼早定親。&rdo;小公爺滿意的睃皇後一眼,又問素以,&ldo;我過兩天要上鍵銳營去一趟,到時候請你阿瑪喝酒。你有話要帶給老爺子嗎?&rdo;交情夠不上,萬萬不能勞動這位王公。素以識趣的欠個身,&ldo;我在宮裡挺好,沒什麼話要帶的,謝謝小公爺了。&rdo;鐘擺當當敲了五下,皇後打眼瞧鐘,&ldo;光顧着說話了,素姑娘還有差事,跪安吧!&rdo;又對小公爺道,&ldo;時候差不多了,你也出宮去。叫額涅小心身子,得了閑兒進來散散。&rdo;小公爺嗳了聲,看見素以蹲福退出了東梢間,他趕緊掃下馬蹄袖一千兒,性急忙慌的追了上去。☆、&ldo;姑娘慢點走。&rdo;他在後面喊,&ldo;等等我。&rdo;素以頭大如鬥,回身道,&ldo;小公爺,奴才還要提鈴呢!榮大總管打發人盯着我,要是誤了點可不是好玩兒的。&rdo;她腳下沒停,很快出了啟祥門往夾道裡去了。小公爺是爺們兒,甩開兩條大長腿,三兩步就趕了上來。和她并排走着,溫聲道,&ldo;你也别氣,皇後主子心裡有數,不能就讓你這麼沒日沒夜下去。隻不過礙着前兒萬歲爺才下的旨,不好一氣兒就去讨恩典。唉,你看你病了,這會子還要提鈴,叫我真不好受。&rdo;素以轉過頭看他,他戴着猞猁皮暖帽,領圈上狐狸毛出鋒,一張臉上下襯托着,挺漂亮端正的五官。兩隻眼睛瞧人炯炯的,渾身透着精氣神。雖說天上一句地下一句不着調吧,但是人看着不壞。好說話,脾氣挺随和,她也不覺得多讨厭他,便笑道,&ldo;小公爺您太客氣了,我伺候喪事也沒白辛苦,您看福晉包了紅包,才剛皇後主子又賞金瓜子。我一個做奴才的,本來就是份内事,接賞已經受之有愧了,您還這麼挂着心,叫我說什麼好呢!真是詩禮人家出身,這份度量體貼叫奴才暖心得很呐。&rdo;小公爺受了誇獎樂颠颠的,心滿意足的勁頭全挂在臉上了。探了一根手指頭進帽沿搔頭皮,把帽子頂得上下颠騰,&ldo;該當的,什麼叫奴才?這不是進了宮才這麼自稱麼,等出了宮就是正經官宦人家小姐。你為我們家辦事兒,我不感激你不成白眼狼了?&rdo;素以頭回看見這麼自謙的皇親,&ldo;我是旗下人,就算到了天邊都是萬歲爺家的奴才,出了宮也一樣。&rdo;&ldo;姑娘真是明白人兒。&rdo;小公爺大加贊賞,又借着由頭使勁瞧兩眼,到底剛病愈,那巴掌小臉兒白條條的,血色不濟。他砸吧下子嘴,&ldo;不成啊,姑娘還是沒好利索,怎麼辦呢,要不我去見見萬歲爺?&rdo;&ldo;别,您的好意我心領。&rdo;素以忙擺手,她現在的口碑不大好,再讓小公爺出面,叫乾清宮裡的主子爺拿哪隻眼睛看她?眼下實在是忙,沒工夫和他磨嘴皮子,隻好蹲個福說,&ldo;您瞧今兒到點了,我手裡活兒撂不下。就在這兒分了道,有話咱們下回再說,成嗎?&rdo;不成也不行啊!小公爺無奈點頭,&ldo;得,下回就下回吧!不過我問你,下回見着我,你還能不能想起來?&rdo;他是滿含着期望的,可她霎着一雙大眼睛愣愣瞧他,看樣子是不能夠。他自問最善解人意了,一錘手掌心,&ldo;這麼的,多見幾回就記住了。你要是随了扈,咱們在熱河可以常見……嘿,這個想法真好!&rdo;素以還沒回他話,他喃喃念叨着&ldo;真好&rdo;,背着手朝宮門上去了。邁開四方步一搖一擺的走着,大辮子垂到屁股底下,辮梢兒上系的寶藍穗子蕩蕩漾漾,一副旗下大爺作派。真是個有意思的人,隻不過容易把聽客帶得摸不着邊。素以瘟頭瘟腦的扶扶額,把手伸進荷包裡攪攪,金銀角子碰撞得噗噗響,一大把還挺沉。夾道走到頭,碰巧遇上妞子從永康左門裡出來,遠遠招手迎上前,把包袱往她手裡一塞,&ldo;我怕你來不及往回跑,尋了個借口到内務府辦事去。再過會兒宮門就下鑰了,你帶上東西過去吧!裡頭有水有幹糧,餓了就吃。&rdo;說着擡頭看天,&ldo;也不知道夜裡會不會再起霧,恁麼露天呆着,真怕你身子撐不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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