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谷主放下黑子,搖頭。“仙門也好,王朝也好,哪個是真的一身光彩呢?”易鶴平輕聲道,他站起身,負手背後。“也罷也罷。”姚谷主大笑一聲,将一個裝着丹藥的小玉瓶放到桌面上,連同一方小小的木盒,“終究是我欠你一份人情。”易鶴平注視着姚谷主,輕輕歎了口氣:“姚谷主又何必走到今天這一步?依附于禦獸宗不就好了,何必參與進這些事情來?與虎同謀,終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易掌門說笑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天地的大變,就算是我們這些小角色也感到不安了。”姚谷主苦笑一聲。“看在我師兄與九玄的交情上,這最後,給老朽一個體面罷。”易鶴平點點頭,走出了房間。房門之外,是等候着的賀擎川。賀擎川還是和平時一樣,對易鶴平沒有什麼好臉色。易鶴平也不以為意,問他确定了沒有。“沈長歌。”賀擎川說出一個早在他們預料中的名字。“看來金唐按捺不住了啊。”易鶴平微微眯起眼,“将沈長歌的名字抹去吧,就說亡于囚荒塔中了,晚白他們回來之後,也告知他們一聲。”賀擎川沉默地點了點頭。背後房間内的生機消失了。“送姚谷主回藥谷吧,大壽直接改為喪宴,也省了一番力氣。”易鶴平拂了拂袍袖,朝着璧雍閣下走去。賀擎川忽然開口:“青冥塔的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死了那麼多守塔弟子,真的一點猶豫都沒有?“送姚谷主回去吧。”易鶴平沒有回答。璧雍閣位于九玄門最高的主峰上,閣上風大,易鶴平就像普通人一樣,沿着樓梯,一級一級地走下去,風吹起他的袍袖,獵獵作響。賀擎川開口問他的時候,易鶴平恍惚好像又看到秦師弟與他決裂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也是問他到底怎麼想的。然後秦師弟就再也不肯喊他一聲師兄。可是,有些事情,不論好壞,總是要有人來做的。罵名,終究要有人來背。這些都是注定好的事情。就像……九玄門乾脈的峰主,其實從一開始定下的就不是沈長歌,而是賀州一樣。【瓜州鬼城第二卷一夢方醒知古今,荒唐盡處是舊鄉————————卷首詞瓜州,戈壁灘。風從西邊吹來,卷着黃沙穿行在形态詭異的岩石堆中,昏沉沉的夜色中,那些岩石看上去比白日更像一座坐地廣闊的古城。風經行岩石上大大小小的小小窟窿,被那些鋒銳的岩石邊緣,扯出凄涼的聲音。鬼城連綿,風吹如哭,黃沙暗生阻行人。入夜之後的瓜州荒野戈壁,像極了出現在人間的閻羅鬼城。葉秋生聽說過一些關于瓜州鬼城的故事,如果是平時,就算是孤身一人直接進入夜幕之下的瓜州鬼城,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但是眼下情況卻與以往大不相同。打囚荒之塔出來,他的修為被那股詭異的空間之力封印住,眼下也和普通人差不多。在這種情況下,葉秋生不得不用不同的眼光看待以往聽說過的那些鬼城傳說。更重要的,卻是另外一件事。百裡疏。在傍晚的時候。黃昏沉沉,在未散盡的霞光中,穿着白袍至始至終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青年靠在岩石上,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葉秋生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腕。剛碰到百裡疏手腕,葉秋生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百裡疏的手,不正常地冷着。修仙者的氣血遠比普通人旺盛,但是百裡疏的體溫卻低得不像樣。這也許和他的功法以及劍招有關——百裡疏每次出手,都一副冰封千裡的樣子。但是百裡疏的脈搏卻也低微虛弱得不像樣。“百裡疏?百裡疏?”葉秋生喊了兩聲,總是将所有事情都收在眼裡的青年毫無反應。青年靠在顔色暗沉的岩石上,在昏暗的天光中,臉蒼白得出其,沒有一點兒血色。青年本來皮膚就冰玉一樣的白,因此就算他臉色不對,也難以察覺。葉秋生伸手碰了碰百裡疏的額頭。意料之中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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