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筆筆爛賬被翻出來,吳尚書貪贓枉法、意圖嫁禍、欺君瞞上等等數罪并罰,最後落得個斬首抄家的結局。這其中種種事件和人物牽連,不過短短數日,已被皇上雷厲風行地肅清。而洛平,這一新任官吏,被皇上當衆贊賞為&ldo;忠言直谏&rdo;的賢臣,一下子成了大紅人。巴結者有之,不屑者有之,質疑者有之。看他行事莽撞不顧後果,那些官場老手暗地裡還是給他冠上了&ldo;輕狂小兒&rdo;的名号。但洛平始終是一副波瀾不興的樣子。隻有他自己知道,什麼忠言直谏,全是放屁。上一世他這樣做,确實是抱着眼裡不揉沙的良知報效朝廷。當時皇上贊賞他,還讓他沾沾自喜了好久,如今他早已明白,他不過是湊巧摸對了皇上的心意,給了皇上除掉想除掉之人的借口。他是皇上一手布下的棋子,等到沒用了時候,自然也會被除掉。現在他是個局外人,這些事情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全都不放在心上了。因為他所要面對的不再是自己當年汲汲以求的仕途,而僅僅是周棠一人而已。倒是周棠,經此一事,在心裡把他看作了清高正直之人,頗為感佩。即使後來認清了此人的心機深沉,也還是會用&ldo;濯清漣而不妖&rdo;來想念他。周棠給那間屋子起名&ldo;掃荷軒&rdo;,因為他坐在裡面背對掃帚、面朝荷塘。他每天最高興的事就是去掃荷軒,就算洛平還沒來,他在那裡枯坐着也開心。周棠很聰敏也很勤奮,學東西一點就通。洛平布置下的背誦課業,預告:當年,周棠每天一個花樣,各種搗亂作怪。☆、提舊夢不過月餘,周棠已能識得許多字,洛平給的那些雜書也都看完了。這天他把書拿來還給洛平:&ldo;我已經全部看完了,根本一點也不難懂。&rdo;洛平自顧自地看書,連頭也沒擡:&ldo;是麼,殿下真是聰明絕頂。&rdo;周棠見不得他不把他放眼裡的樣子,怒道:&ldo;你不信嗎?&rdo;&ldo;我信,怎麼會不信。&rdo;&ldo;你分明在敷衍我!&rdo;洛平放下書,歎了口氣道:&ldo;既然如此,我考你一個問題,你若答上來了,就證明你是真的看懂了,我不信也得信。&rdo;&ldo;好,你考吧。&rdo;周棠背着手,志得意滿。&ldo;高祖皇帝當初攻打越州的時候,破釜沉舟,一連打了九天十夜,折損了五千士兵四位将領,殿下覺得這一仗,值不值。&rdo;周棠想了想回答:&ldo;值。越州是進入秣城的最後一道關,那時久攻不下,城裡城外的百姓都飽受煎熬,高祖皇帝前無接應後無退路,唯一的方法就是硬攻,有所犧牲是在所難免的。高祖皇帝那一役确實慘烈,但書中有雲:能斷大事,不拘小節。&rdo;洛平聽後,未做任何評價,隻在周棠還來的那一摞書中随手翻出把一本《卻亂》,放在他面前說:&ldo;再看一遍,明日告訴我答案。&rdo;沒聽到小夫子的贊同,周棠有些不服氣,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書帶回去重讀。再怎麼任性,洛平的教誨他還是每句都聽的。‐‐我最瞧不起你這樣的人!假清高,僞君子!‐‐想當大官又不肯給人低頭,哼,我等着你倒大黴!孩子怒氣沖沖的話語在耳邊回響着,洛平知道自己在做夢。這是一場前生的夢,夢裡都是如今沒有發生過的事,但那每一個場景、每一個人、每一句話,都真實得讓他如臨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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