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跟着急急走到裡間,便看到沈川佑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面如金紙,看着不大好的樣子,心裡便是一咯噔,扭頭問領她進來的夥計:“公子中途醒過沒有?讓人看過沒有?吃過藥了嗎?”
鄭顯臉色便是一苦,硬着頭皮道:“公子被送過來便一直未醒,今日坐堂的是邱郎中,他看過了,診不出原因,沒敢開藥……”
“所以你們就任由公子躺在這裡生熬着嗎?!”沈夫人怒道。
鄭顯垂下頭沒敢說話,心中暗自叫苦,邱郎中不肯開藥,他們做夥計的能怎麼辦……
沈夫人捂了捂急跳的心口,想着那邱郎中也是個不靠譜的,回頭定要找他算賬,隻是眼前得先找個郎中過來,她思索了一番,心中有了主意,開口道:“去回春堂找季光林過來替公子看診。”
鄭顯聽到“季光林”三個字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季郎中和藥鋪并無甚往來……”
事實上,無甚往來已是鄭顯說得十分委婉了,實際上算是有仇的,因為季光林是沈家的棄徒。
季光林是沈家的家生子,雖是家奴出身,但卻異常的聰慧,那時候還是少爺的老爺心思全不在學醫上,整日跟着汴京裡的纨绔們招貓鬥狗,老太爺認為是少爺身邊伺候的小厮帶壞了他,便将那小厮發賣了,讓季光林去少爺身邊伺候。
許是被前頭發賣小厮的事情吓壞了,少爺安分了好長一段時間,不再出去瞎遊蕩了,也肯乖乖跟着老太爺學醫,這一學,老太爺便驚喜壞了,驚覺兒子在醫道上頗有天賦,竟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資……然而沒高興多久,老太爺便發現于醫道上天資出衆的不是他自小養尊處優的兒子,而是那個家奴之子,因為幾乎所有的功課考試都出自季光林之手。
而他兒子,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東西。
老太爺大怒将兒子鞭打了一頓,轉頭收了季光林為徒,一個身份低賤的家奴成了沈禦醫的弟子,簡直是走了狗屎運。
如果事情至此為止,倒也算一段佳話。
可是事情并沒有到此為止,在季光林拜沈禦醫為師之後的第五年,他突然叛出師門,成了回春堂的坐堂郎中,從此再也沒有回過沈家。
雖不知這中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沈家藥鋪的人向來是不齒季光林此人的,屬于是平時街上碰見都會啐一口的程度,這會兒……可怎麼去請人?
“你去請個郎中看病還得看看和這郎中有無往來嗎?”沈夫人正替兒子憂心着,見這夥計磨磨蹭蹭的,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怒道。
鄭顯縮了縮脖子,隻得匆匆去了。
鄭顯身上穿着沈家藥鋪紋樣的衣服,站在回春堂門口,本來還懊惱着自己應該換一身衣服再來的,穿着這一身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打出來,正想着,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林直。
他穿着一身灰撲撲的短打,正彎着腰在擦藥櫃……原來當日他被老太爺趕出沈家藥鋪之後,竟是來了回春堂嗎?
鄭顯眼睛微微一亮,有熟人總是好辦事一些,他忙走上前,叫了一聲,“林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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