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羽早猜這塔中設了幻境,隻是不知這幻境會給他變出什麼來,如今見了白衣鬥笠卻能松下一口氣了。
他那師父最是喜歡捉弄弟子的,連他進個玲珑塔也要跟人打一架。
“斬浪,召來——”
亂羽甩手想要将前幾日得的寶劍召來應戰,手裡卻意外地空空如也。
“斬浪?”
白衣鬥笠的人已經提了劍甩了個劍花要殺過來,那柄卧着黑色巨龍的長劍卻不肯現身。
眼見劍鋒直逼眼前,亂羽這下也顧不得召劍,一個後仰堪堪避過帶着狠意的劍刃。
他足尖發力,旋身變了個方向,一連退出十多步遠,甩手卻還是沒有一點兒反應。
“認主倒是夠痛快,迎戰卻隻會龜縮。”
亂羽眉間微蹙暗罵一句,又足尖一點向側方退開,匆匆避過追來的一劍。
他不曾見過洛笙出手,隻是小心退着步避開她的鋒芒。
一連躲了七八劍,四周場景變化成一處竹林。
林間煙霧缭繞,襯得那白衣更加缥缈。
亂羽餘光瞥見一戶小院,目光所及一座小巧的竹屋,又見那白衣鬥笠的人沒有半點要收手的意思,這才想起自己一直身處幻境之中。
他眼中一轉,片刻想了個破解之法。
他一躍踩上一旁翠竹,身姿輕盈一路踏上竹子頂端,将那竹條壓得彎了脊梁。
白衣鬥笠的人收劍手上施法,長劍帶着熒白的靈光鑽進那竹子。
亂羽終于見她不是一味握着劍刺,好不容易松下一口氣,腳下的竹子卻整個斷作兩半。
好在他眼疾手快,一躍去踩一旁另一根竹子。
長劍自下而上将竹子破開直沖雲霄,與他鼻尖相距不過一指。
亂羽沒想到幻境中的幻象也能這樣招招要取他性命,心中忽的少了些底氣,也不敢再玩這貓抓老鼠的遊戲。
他一個翻身自竹頂落地,騰空旋了個身落在那竹屋小院裡。
“姑娘,點到為止便好,哪有招招如此狠厲的!”
“多話——”
白衣鬥笠的人擡手收回長劍背在身後:“你的兵器呢?傳出去旁人說我欺負你。”
亂羽意外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下意識喉間一動。
斬浪尚不能為他所控,手邊也沒有趁手的武器,眼前這人的修為與他不相上下……
不過是進這玲珑塔來定一個排名,如何有叫人把命都賭上的道理?
他那師父也忒不仗義了些……
“是我對不住姑娘。”
他低着頭悶悶應了一句。
白衣鬥笠的人聞言倒是意料之外,隻站在原地,輕紗後似有視線盯着這邊。
亂羽擡眼看向她,雖知隻是幻象,卻還是沒忍住眼中情緒低落:“我從未想過撇清這段往事……姑娘要打要罵我都無怨,隻是萬望留我一命……當初恩人舍命救我,不是為十多年後姑娘執劍取我性命的……”
白衣鬥笠的人聞言一頓,手上長劍握緊幾分。
“若是姑娘心中有氣,待今後塔外相逢,我必事事依順、處處禮讓……”亂羽說着神色微變帶上些嚴肅,“隻是眼下……塔中所見皆為幻象,在下另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周圍幻境一點點剝離散去,隻變作尋常塔中的石闆和青階。
亂羽松下一口氣,卻見眼前多出個沒有實體的青色虛影。
“吾已有多年不曾遇訪客如你這般。”
是個女子的聲音,嗓音有些低沉,聽來該上了些年紀。
亂羽思考片刻,試探着問一句:“閣下是什麼身份?”
他雖不屑于師父的小把戲,可聽這虛影的語氣也知對方資曆,開口還是帶着該有的尊重。
“吾不過一無根孤魂,遊走于六界之間,機緣巧合謀到這守塔的差事。”
那虛影左搖右晃圍着亂羽轉了幾圈:“這座塔會無限放大入塔者内心的恐懼。雖不知你在幻境中所見為何物——吾在塔中待了多年,倒難見有客如你這少年人一般。”
亂羽仍是滿臉疑惑,又見虛影熒光閃爍,變出一個浮在空中的畫軸。
畫軸周身包裹着幽藍的光,緩緩展開,畫卷上閃過些玲珑塔遇到過的旅人。
有此時此刻正在塔中的他的同伴,也有曾經入過這寶塔的前輩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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