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對男友給自己拍的照片一直很不滿意。
她想不明白,明明男友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師了,在外面無論拍物拍景都很有韻味,構圖色彩創意樣樣不差,怎麼每次輪到拍自己時,就變成了個完完全全的鐵憨憨。
在他的鏡頭裡,她不是早上剛起來還睡眼惺忪打哈欠的笨姑娘,就是晚上追劇時笑得前仰後翻一臉花癡的傻模樣,再不就是在他帶她去的無名小館子裡吃到了什麼巨好吃的菜,塞得兩側腮幫子鼓鼓快要滿出來,跟兩人一起養的胖倉鼠有幾分挂像。
每個瞬間都是被男友眼疾手快抓拍出來的,拍完了還跟獻寶一樣拿給她看。
“媳婦兒啊,你看你看。”男孩對即将到來的危機一無所知,盯着照片笑得特别憨,“你怎麼天生就這麼上鏡呢?簡直太可愛了哈哈哈哈!”
結果就是被女友一枕頭打翻,同時伴随着她憤怒的咆哮:“你就不能把我拍好看點兒嗎?你說你拍成這樣我還怎麼發朋友圈!”
所以兩人在一起的兩年,哪怕男友給拍的照片多得數也數不清,女孩也一張都沒發朋友圈,全都存在電腦裡,偶爾想起來了翻出來看一看,看生氣了再把男友抓過來捶一頓。
男友可委屈了,一邊弱小無助躲躲閃閃,一邊垂死掙紮為自己辯解:“我是真心覺得這樣好看啊!媳婦兒,你在我眼裡永遠最美最出彩!”
“哈!還敢狡辯!”其實聽到這樣的話,女孩心裡早就樂開花了,可又不能馬上表現出來,必須伸着無情鐵手去撓男友的癢癢肉,口頭上重複着早已經講過八百遍的恐吓詞。
“再把我拍的那麼奇怪,以後玩遊戲上分絕對不帶你了!”
這種嘻嘻哈哈的熱鬧持續了整兩年,直到某一天,一切突然冷了下來。
準确地說,并不是突然冷的,還是有個不算短的過程,原因既複雜又瑣碎,表面上看起來好像雙方都沒犯什麼大錯,就是總感覺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兩人呆在一起時,連說話聊天的興緻也沒了,沉默得彼此都難受。
在胖倉鼠不幸離世的那個冬天,他們也終于散了夥,氣氛還算平和,沒鬧得多難看,兩人客客氣氣道了别,說是以後還算朋友。
其實也不好繼續做朋友了,女孩心裡明白,和男孩一樣很有默契地不再打擾對方的生活,隻有偶爾、很偶爾的午夜時分,會打開電腦裡的文件夾,看看那些照片裡的自己。
全都是她傻模傻樣,或笑或鬧騰地盯着鏡頭看,又或者說,是盯着正舉着鏡頭的那個人看。
而那目光之中,滿滿的,全是動人的神采。
又過了一段時間,女孩去參加朋友聚會,正巧男孩也在,兩人隻在開頭客套地寒暄了兩句,然後就分别坐到那張長餐桌的對角線上去了,全程沒再做什麼交流。
聚會結束時,有人提議讓男孩這個專業攝影師給大家拍個合影,大家紛紛響應。于是男孩認認真真架起鏡頭,女孩則起身站在一排朋友邊上,對着鏡頭很有禮貌地露出微笑。
第二天,男孩把頭天拍的照片發到朋友們共有的群裡,女孩點開照片,看見照片裡的自己模樣規規矩矩正正派派,挑不出什麼纰漏,非常适合發朋友圈。
但女孩沒有把這張照片發出去。
雖然他把她拍的挺好看,嗯,和在場的其他女孩一樣好看。
唯獨目光中的神采沒有了。
不知道究竟是看鏡頭的人沒有了那樣的目光,還是捧鏡頭的人再也沒辦法把那道目光捕捉到。
女孩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怎麼了,隻是突然心頭一酸,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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