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久居老夫人之下,心中積怨頗深,未能自省,反将此不滿遷怒于兒媳,似唯有借壓制婉甯方能稍慰其心,以求心理之平衡。
及至婉甯挑簾而入,郭氏面沉如水,語帶苛責:“吾生年已高,未嘗遇汝般婦人,需吾這婆婆三催四請,架子何其之大?”
婉甯輕吐一口氣,勉強按捺情緒,答曰:“适才正安撫莊姐兒安寝。”
郭氏見兒媳态度淡漠,怒擲茶碗于地,聲色俱厲:“大膽!敢如此與我言語。”
手指婉甯,命之:“跪下!”
婉甯鳳目微擡,從容應對:“無過,何跪之有?”
一旁徐顯,見婆媳争執再起,頭疼不已。
急勸母曰:“娘親息怒,她性子如此,孩兒回頭自會教訓。”
郭氏怒推其子:“此婦竟敢頂撞于我,若真為我兒,速去掌掴她,教其知錯。”
徐顯不動,郭氏愈發潑辣,哭訴:“爾尚認我為母否?寡居多年,含辛茹苦育爾成人,隻為今日之悖逆乎?”
徐顯無奈,轉而勸妻:“向娘親低頭,可好?”
婉甯冷言:“無錯無違,何須屈服?”
郭氏氣極,顫抖間指使許嬷嬷:“取家法來,不信制不服她!”
許嬷嬷面露難色,猶豫不決。
郭氏怒罵:“爾等皆欲造反乎?我非松樂堂之主耶?”
言罷,不顧儀态,欲向婉甯揮掌。
婉甯自是不會任由欺淩,二人隔于徐顯之間,正僵持不下,門外通報:“世子夫人到。”
郭氏聞茜月駕臨,方收手,複坐榻上,暗忖:“好端端,她來何事?莫非仗老夫人之勢,來此示威?”
婉甯整衣,冷哼:“勿以己度人,弟妹非汝所能比。”
徐顯呵斥妻:“休得放肆!對娘親何以至此,體統何在?”
婉甯剜視夫君:“體統?君顔面何存?”
室内喧嚣,茜月已攜仆婦緩步入堂,衆人收斂。
許嬷嬷忙為茜月揭簾,茜月含笑入内,見碎瓷于地,佯裝不見,向郭氏行禮後落座,許嬷嬷奉茶。
郭氏問:“小主母光臨寒舍,有何賜教?”
茜月微笑應之:“二嬸言重,妾雖掌家,終是晚輩,豈敢在二嬸面前擺譜。”
繼而道:“妾與世子自南歸,攜土産若幹,聞二嬸自家廟祈福歸,特來獻禮。”
郭氏外強中幹,于子女前或撒潑,然對有徐欽為靠山、得老夫人青睐之茜月,心中實有忌憚。念及掌家權被奪,雖恨意難平,卻不敢直言。
郭氏聞家廟之事,更添不悅,強笑道:“二嬸贊矣,年少卻有孝心。”
目光斜向婉甯,語帶譏諷:“非若某些婦人,出身稍優,便輕視長輩。”
此言明嘲婉甯,暗諷茜月出身低微,又意圖離間妯娌。
婉甯欲駁,茜月按其手,笑對郭氏:“世間百态,皆有。若二嬸所言之婦人,誠然有之;而倚老賣老者,亦不少見。長輩若不憐幼,幼者亦難盡孝。以心換心,方能家和,二嬸以為然否?”
郭氏未料小主母出身微末,平日沉默,卻能言善辯,飲茶掩飾尴尬,答曰:“确有此理。”
茜月輕歎,續言:“妾年少,因祖母信任而掌家務,諸多考慮不周,二嬸經驗豐富,日後或需請教一二。”
郭氏皮笑肉不笑:“既得老夫人賞識,必有過人之處,小主母謙辭,令我汗顔。”
茜月回:“二嬸通情達理,家有家規,吾兩家未分,吾居主母位,日後若遇不循規之事,自當幹預,望二嬸多多支持。”
郭氏深知此乃警告。
長公主常不在府,郭氏輩分尊崇,恃身份破例者,唯她也。
郭氏面色變換,無言以對,求助于子。
徐顯曾與婉甯沖突,遭茜月責備,今對弟媳心存畏懼,加之對方言之有理,不便插嘴。
茜月目光流轉于郭氏與徐顯之間,續言:“祖母重家和,若家中再有失儀之事,妾必依家規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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