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一菊的出現擾亂了盛宣懷的心緒。菊鎮是他揮之不去的記憶。二十多年來,他試圖雪藏這段過往,卻始終繞不開那邊的人和事。
張子山昨天聯系他,告訴他伊氏藥館的現狀,問他有沒有興趣把它拿下來。“百年伊氏加上你手中的伊氏密法,申請一個非遺項目,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獨此一家了。”張子山興緻勃勃。
盛宣懷不以為然,他不喜歡大張旗鼓,低調發财不好嗎?伊萬芳剛過世就去趁人之危,他做不出來。張子山還跟以前一樣,雄心壯志,不擇手段。但是,他對盛宣懷有恩。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一天,盛宣懷刑滿釋放,當監獄大門在他的身後合上時,他拎着一隻小小的包袱站在秋風裡,滿眼的絕望。五年的牢獄生活隻留給他兩個字:怨恨。他恨師傅伊樸春他恨藥房的餘慶安他恨所有草菅他前途的人。他沒偷《伊氏秘籍》,他被人陷害了。他沒家,從記事起就四處流浪,十六歲時遇到伊樸春,跟他學習伊氏療法,二十五歲時被人坑害,蒙冤坐牢,出來已經三十歲了,一無所有,走投無路。
走在獄外的碎石子路上,盛宣懷漫無目的。頭頂晴空萬裡,腳下大路朝天,空氣裡氤氲着豐收的氣息,世間美好,屬于盛宣懷的隻有一隻小小的包袱。
滴滴滴,對面一輛轎車沖他按起了喇叭。盛宣懷以為自己擋人家道了,趕緊往路邊撇了撇。
“師兄,我接你來了。”車門打開了,張子山跳出轎車,朝他走來。
張子山比他小兩歲,帥氣的臉甩他幾條街,什麼話經他嘴巴一說,就特别養耳,伊樸春對他親如生子。
“子山。”盛宣懷聲音哽咽,他以為沒人記得自己了。
“别動。”張子山舉起手裡的鞭炮,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打火機,點着了,在哔哩啪啦的聲響裡,把鞭炮丢到盛宣懷腳邊的地上,笑哈哈地說:“師兄,你從鞭炮上跨過來,除晦氣,迎好運。”
盛宣懷照辦了,張子山的話如此溫暖人心,他感動不已。張子山抱住了他:“師兄,從今天起,我們要創造奇迹。”
盛宣懷莫名其妙:“子山,你是什麼意思?什麼創造奇迹?”
張子山嘿嘿一笑:“師兄,這五年裡我一直在等這一天,等你出獄,我們一起幹一件大事。”
盛宣懷啞然失笑,他能幹什麼大事?找到一份裹腹的工作都難上加難。張子山意氣風發的俊臉上,一雙鷹眼裡閃動着小星星:“師兄,全中國都在飛躍式發展,遍地都是機會,去北京發展吧,那裡機會更多。”
坐牢前,盛宣懷與張子山的情誼并不十分深厚,他不太喜歡張子山的性格,總覺得他的性格底色裡烙有一分浮誇,這讓他感覺不踏實。
“子山,我現在這個樣子,最好先找個工作做。“盛宣懷有些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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