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塵道長死了,沒人知道他從前的名姓是什麼,陰雲密布的天,最終也沒等來他期盼的天雷神迹,就連那前幾日殷勤的陰司也再沒人來接。神居仙宮,鬼住地府,人與鬼神本應分途,長生之名卻沒歸處。
“這紅衣女鬼倒是熟悉地府做事,知道這沒全屍之人難登大殿。道長他……本想以死搏一搏的,卻高估了自己,他竟沒重要到陰司前來相助。”小道士們将靜塵道長殘缺不全的身子擡了回來,哭哭啼啼将他葬在了自己引以為傲的風水寶地。
城中人死傷大半,剩下那些不知逃到哪裡去了,十裡八鄉聽說了此事,知道這老神仙死了,也不再來清風觀祭拜,之前安排的下一任靜塵,也随着一些弟子下山奔前程去了。
剩下的小道童不似之前那般仙鶴淡泊之姿,神情哀傷地守着清風觀和老道長的墳冢,沒打算離開。
“我想不通。”神殿内空蕩蕩的,楚滄站在閻羅像前仰頭觀瞧,琢磨不明白一般呢喃着。
“何事?”青奴也仰頭看着,從前在地府鬼市,曾遙遙見過一次閻君,看上去比這兇神惡煞的模樣更慈祥些,甚至後背有些佝偻。
“她這樣大張旗鼓,怎麼沒有天罰?就算那張縣令是她複仇之舉,靜塵道長身份特殊,怎麼還這般縱容?”
“也許他們需要時間,又或許……他們怕了。”
青奴回房将兩人包袱整理好,卻見小道童從門外進來,心事重重的樣子。青奴雙手交疊放在裙擺上,淡淡問了句:“道長有事嗎?”
小道童靠近了些,壓低聲音問:“想同青奴姑娘請教點事。”
“道長請說。”
“姑娘手上這可是長命縷?”小道童細長的眼,長久地睜着,目不轉睛盯着那五色絲線。
青奴眼中閃過疑慮,“道長沒見過長命縷?”
“來觀裡的日子太久,已經記憶模糊了……”小道童無奈地聳聳肩,看見青奴皺起眉頭,沖着她友善地一笑,試圖安撫。
青奴眉眼低垂了片刻,再擡起時,道了一句:“道長保重。”而後拿起包袱,從他身旁路過。
小道童和青奴一般高,在她路過時,正好拉住青奴的手,長命縷被他小指勾住,似乎要試圖将它拉扯下來一般,力氣極大。
青奴白皙的手腕瞬間被扯出半扇紅印,輕輕掙紮了一番,發現因沒有了功德,也沒有了力量,索性任由他拉着。
“你好像……從來不喜歡叫喊,活着不喜歡,死了也不喜歡。這世間,沒人能幫你嗎?可憐啊——”說着,面容融化了一般,露出馬腳,那是一張陰森糜爛的臉,“我想聽你叫一句救命,怎麼這麼難呢。”
說着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把匕首來,森森寒光,往長命縷上割去,“這一定是什麼好東西,不然,你怎麼可能還活着,你該魂飛魄散,萬劫不複才對。”
青奴眼底閃過一抹光,看了眼屋外,又看着即将被利刃劃過的那唯一的念想,歎了口氣道:“也不必這樣麻煩,”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從這裡割下去,不會傷到它,還能得到,一舉兩得不是嗎?”
“從前怎麼不知道你這樣聰慧,所以說,我真是讨厭你。”
“你好像從《神鬼策》裡學到了很多。”青奴從這腐爛的臉中,看見了那師兄的影子,長卿說的沒錯,還是認得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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