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什麼?
是兩兩相伴,惟思止樂。
人類永遠無法判斷片刻的價值,直到它成為回憶。
唐豐伸手擋一擋陽光,轉頭看躺在身側的展博,笑道:“吃飽了曬太陽舒服吧!”
那種得意洋洋又滿懷期待的語氣。
展博還能說什麼:“當然舒服啊……”
唐豐閉上眼睛,向右靠了靠。
他很小聲很小聲地說出一句:“其實,小平台曬太陽是最舒服的。”
他的眼淚一顆又一顆,慢慢落下,浸潤他的耳畔的青草。
家裡的小平台,比草地要好得多。
那是……唐豐父親愛情的見證地。
也是唐豐幼時,待過最多的地方。
擺脫桎梏,他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
越清晰,就難免不多想一想。
人的快樂是暫時的,猜疑與忌憚,才是永恒的。
他逐漸懷疑起自己到這裡來的真正目的。
卻在下一刻,被溫熱的手覆住雙眼,他聽見有人在他耳畔說話,炙熱的呼吸打在他頸側。
“睡吧。”
誘哄的話在一瞬間起效。
唐豐陷入沉睡。
展博帶着誘哄意味的話語一出,自己也漸漸變化成半透明的數據流。
真正的展博在遠處,冷眼盯着這一幕。
……
等唐豐醒來,已經是夕照己身了。
身側的展博如同喪失機動性的機器人一樣,睡得極其規整,也極其滲人。
唐豐戳了戳他。
沒動靜。
從旁邊掰根樹枝下來,使勁兒戳了一下才把人戳醒。
“怎麼了?回家嗎?”
唐豐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拍拍自己的腦袋,始終想不起來。
最後也就往回去的方向走了。
他自然不知道,在他身後,始終落後半步的展博,是那樣不同尋常的沉默。
到了樓下,他擺手讓唐豐先上去,說自己去買點東西。
唐豐不疑有他,也不曾回頭,搖搖手就進了樓道。
展博看他的身影被門一點點遮掩住,慢慢蹲伏在地上。
“我照你說的做了。”
“他不會再想起來過去。”
“也不會離開。”
“對嗎?”
最後一聲疑問,是那樣無奈,卻又那樣冷靜,是帶着自己都不曾确定的對于唐豐的祈求。
無機質的聲音傳來。
“您會不會得償所願,取決于唐豐自己。”
赫然是系統的聲音。
“沒有人可以代替他做決定。”
“我們的目的,是一緻的,您不必擔心。”
戳中展博心中不可言說的情意,他冷下臉。
“那你最好記住,隻要你還在這世界有一處投影,我拼盡全力,至少能留下你半條命。”
他們都在笑,是一樣地詭谲。
一個在唐豐的樓下。
一個在遙遠的天際。
唐豐似有所感,輕輕咳嗽幾聲,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伏在陽台的欄杆上,朝下喊:“展博啊!”
展博聞聲,站起身,從門下回廊處,背着身慢慢倒退出來。
他擡頭,果然,唐豐趴在陽台上向下看,金色的發絲遮随風飄揚着,還沾着草屑,可憐又可愛。
“怎麼啦!”展博把手攏在嘴旁,就像加了喇叭一樣,他也大喊。
唐豐笑,他繼續喊:“給我帶杯酸奶!”
“好!加兩條奧利奧!”
兩個人隔空呼喊,都在笑。
展博大步倒行着,跟他揮手,喊:“等我!”
“你好好走路!”
“好!”展博應了,轉身向超市跑去。
唐豐看着他的背影,歎出一口氣。
像是不知從何而來的惋惜。
又像是,心滿意足的喟歎。
愛是,無畏,瘋狂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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