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誤會了。”許靖聽了,真是哭笑不得,沉默片刻,趕緊陪個笑臉,低聲說道,“您老不用光火,在下雖說眼拙口笨,但說話也有分寸,适才所言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足下毋須謙辭。”見許靖有些窘迫,老樵夫哈哈一笑,分明變了過人似的,展顔說道,“卻才老朽的一派胡言亂語,實為信口開河的玩笑話,莫要當真。”
“呀,原來如此。”許靖心中一動,暗叫聲“慚愧”,仰頭舒口長氣,那顆緊懸的心方才落到實處,十分虔誠地贊歎道,“老丈不僅能歌善詩,出口成章,亦且天真爛漫,放浪形骸,真乃性情中人,令人佩服至極。”
“豈敢,豈敢。”老樵夫擺手道,“想那世道險惡,口蜜腹劍、笑裡藏刀之徒比比皆是,因此老朽最不愛聽的就是奉承話。不過,今天例外。你送的這頂高帽子大小剛好合适,顔色材質甚合吾意,戴上還是滿受用的,隻有破例收下,道謝的話就不說了。你也不要介意。”
“老丈實在風趣得很,巧舌如簧,能言善辯,縱使再給我借一百張嘴,也說不過你。”許靖做個小,央告道,“那些雲裡霧裡的話就不要提了,咱說些正經事。”
“就依你罷。”老樵夫搖起蒲扇,指着身旁的一塊青石道,“你且坐下。看在你甜言蜜語的份上,老朽索性敞開心扉,好好陪你拉扯一陣閑話。我且問你,,如此追趕老夫,所為何事?”
“其實,也沒什麼事兒。”許靖一旁坐了,沉吟片刻,陪個笑臉,沒話找話地說,“老丈方才長的那幾首歌,豪氣幹雲,着實有趣,令人欽敬;再就是您這等年紀,不在家中靜心養老,因何要做此後生輩的營生,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老樵夫笑道,“這裡除了空山寂寂,流水悠悠,就是灣裡有灣,山上有山。着眼處盡皆奇峰怪石,老樹長藤,飛禽走獸,顯有人蹤。引吭高歌,即可壯膽,又能抒發胸臆,其中妙處,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再者,俗話說得好:八十老兒門前站,一日不死還得吃一日的飯。吃自己種下的菜,肚内好暢快;食兒孫端來的菜,心裡實難受。老朽雖然年邁,感謝蒼天眷顧,無災無病,身康體泰,自食其力,少看他人眼色,亦人生第一等快事,又有什麼難解的呢?”
“您老說的在理,小的佩服。”許靖期期艾艾地道,“不過,雖然你身體強健,終歸年歲不饒人。這等砍柴挑擔的苦力活,十個後生家就有九個做不來。你做樵夫,終歸不妥。”
“妥與不妥,誰說了也不算。隻要自家做得,就妥,要是做不得,就不妥。俗人肉眼凡胎,見識短淺,怎知其中趣味。”老樵夫有些光火,“呼”的一聲站起,翻着白眼,對許靖不屑一顧地道,“再扯此等俗話,實在懶得理你。要沒别的事兒,老夫可要告辭了。”
“别……别……前輩莫要上氣,我還有話說。”這真是拍馬匹拍到驢蹄上——好不晦氣。許靖本想套個近乎,沒承想卻惹惱了他,發一通無名火不說,還嚷嚷着要離去,真是偷雞不成還蝕把米,得不償失。肚内苦笑幾聲,連忙起身攔阻,索性直接切入正題,賠笑道,“休怪小的繞口多言,今日被黑狐引路,得見尊顔,雖說是萍水相逢,亦非偶然巧合。那黑狐乃山中精靈,對你如此馴服,你要不是世外高人,打死我也不信。”
“哈哈哈……什麼世外高人?你又高擡我了。”老樵夫縱聲大笑道,“你如此腆着臉死乞白賴、沒話找話地跟我套近乎,原來就動了這麼點小心思。我要是不承認,你又該胡亂編排老夫了?”
“前輩莫要取笑。”許靖見有點門道,心中竊喜不已,忙恭恭敬敬地說道,“在此荒山僻野,能夠萍水相逢,亦是緣分。”
“這話我倒也愛聽: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看在‘緣分’二字的份上,老夫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罷。”老樵夫不再嘻嘻哈哈,神情莊重,雙目如炬地盯着許靖,審視良久,方才小聲說道,“我不算高人,但卻是仙人。”
“仙人——”許靖聞言,吃了一吓,待反應過來,啞然失笑道,“又是玩笑話吧。”
“事可再一,不可再二。玩笑雖好,說多了也無益。”老樵夫正色道,“難道你不相信?”
“信……我信……百分之二百地相信!”許靖捧着肚皮,冷冷笑道,“嘿嘿……我要是個白癡,肯定信你這等魔天瘋話。”
“在我眼裡,你就是個十足的白癡。”老樵夫哏聲道,“對牛彈琴,是人蠢還是牛笨,你能說清楚嗎?”
“自然是牛笨。”許靖好不容易忍住笑,翻着白眼回了一句,戲谑道,“素聞仙人皆有通天徹地的手段,您老可否演示一二,讓我這個凡夫俗子長長見識。”
“沒有那點小把戲,還敢妄稱仙人?”老樵夫不屑道,“不過,想要看我施法,就要有所付出。你有什麼?”
“我……我啥也沒有。”許靖皺眉說道,“晚輩匆匆下山,身無分文,赤條條精人兒一個。你要真有仙術,我便拜你為師,終身侍奉,不離左右半步”
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從老樵夫臉上一掃而過。為了掩飾他無比興奮的心情,故意闆起面孔,手撫銀須,正色說道:“此話當真?”許靖毫不猶豫地回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老樵夫複又追問一句:“你可要考慮好,到時若要反悔,休怪沒提醒你。”許靖決絕地說:“堂堂大丈夫,頂得天,立得地;言必行,行必果。何來後悔二字?”老樵夫道:“好,今天你這個徒弟我算是收定了。”許靖笑道:“就看你有沒有通天的道行。”老樵夫道:“有道是高處不勝寒,天上着實冷冷清清,不好玩。要不換個别的?”許靖道:“既然沒有通天的本事,那就顯個徹地的神通吧。”老樵夫将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連聲叫道;“更不好玩,好端端的,徹什麼地,弄個灰頭土臉,更不好耍子。換,再換。”許靖冷笑道:“一不能通天,二不會徹地,推三阻四,吆五喝六,七不成,八不就(九),十足的假仙人。贻笑大方,更不是耍子。”老樵夫道:“那咱就不耍了,來點實惠的。”許靖道:“虛的都做不來,有甚實惠的?”老樵夫陪笑道:“你我二人閑扯半天,唇焦口燥,腹中饑餒,莫若先弄一桌酒席,安撫一下五髒神,你看如何?”許靖嘲諷道:“透了海底眼,還要忽悠人。畫餅充饑,望梅止渴,白日做夢吧。”老樵夫道:“莫要小觑老夫,這個可以有。”許靖道:“盡管弄來,小可拭目以待。”
老樵夫嘻嘻一笑,雙目微閉,掐個手訣,口中念念有詞,喝聲“設食取酒,走起——”隻聽“嘩啦啦”一聲響亮,平地上現出一個石桌,兩個石凳,空中飄來一陣香氣,沁人心脾。眨眼間,石桌上已擺滿美味佳肴,皆是山珍海味。還有一把玉壺,一對玉杯,兩雙玉筷,精美絕倫,果然是:此物隻應天上有,人間哪的幾回聞!隻看的許靖目瞪口呆,手足無措,恍如夢中……
“請吧。”老樵夫招呼一聲,徑自坐到東首石凳上,拿起筷子,撥弄了一下盤中菜肴,口中“唏溜溜”叫道,“好精緻也!老夫肚内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
“這……”許靖瞪圓雙眼,張口咋舌,好半晌曉不得合嘴,如癡如醉,猶如傻子一般。
“唉,那個——”老樵夫又叫了一聲,自顧自夾起一塊山珍投入口内,吧唧着嘴朝許靖道,“好香也!發什麼呆?此乃極品馔肴,我死乞白賴地從麻姑洞讨來,正兒八經的神仙飯,難道說還不合你的口味?”
許靖聽了,卻才如夢初醒,搶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語無倫次地說:“真人不肯露相,海水不可鬥量。弟子真是有眼無珠,差一點錯過仙緣。您大人大量,千萬海涵方才冒失之過,您這個師父我是認定了。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老樵夫笑道:“嗨,費了大半天唾沫星子,盡扯些閑話,惟有這‘有眼無珠’四字,才最貼切不過,亦算是一句大實話。”許靖歉然道:“師父莫要刻意挖苦弟子。再如此說,真真難以見人,隻能找個地縫去鑽了。”老樵夫道:“沒來由挖苦你甚?隻不過就事論事,實話實說罷了。”許靖道:“師父千萬不要戲弄弟子,這種玩笑以後千萬開不得。”老樵夫歎口氣道:“唉,真是單耳罐子柏木桶,千提萬提提不醒,愚不可及也!鬧了半天,還不識故人的廬山真面。罷罷罷,還是明說了吧。”許靖奇道:“故人——難道咱倆早就認識?”老樵夫道:“可不是嗎?”許靖睜圓雙眼,聚精會神地将對方從頭到腳細細審視一番,隻是一萬個不相識,隻得低頭央告道:“恕弟子愚鈍眼拙,實在不識尊顔。”老樵夫撫須笑道:
“那你就遠看——”
“不識。”
“那就近看——”
“還是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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