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西雲在滬上住過兩三年,如今也偶爾回來姑母家做客,對這座城市并不陌生。再說了,剛一出站姑母家的汽車就已經等在外頭了。司機認得封西雲,沖上來幫着他們搬了行李。按着主母的吩咐,多看了陸沅君一眼。安頓着兩人上車以後,司機從車窗探出頭,跟前面攔着路的人喊了幾聲讓開,腳下踩了油門出發了。在火車上的時候,查票員懷疑陸沅君是鄉下來的,上了汽車以後,司機也這麼懷疑。因着陸沅君仍在東張西望,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滬上的人有三個運城那麼多,各條街道上都是人,汽車是走不快的。幾乎每隔幾分鐘就要按一次喇叭,示意前頭的行人不要擋着路。司機時不時的從後視鏡裡看少帥的未婚妻,模樣的倒是不錯,但跟滬上小姐們比起來,總覺得好像沒見過什麼大場面一樣。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街道,有什麼值得看的。但陸沅君和司機想的不一樣,她也不在意司機怎麼想,因着即便是普普通通的街道,陸沅君也能看出别樣的玄機來。比如馬路上的電車,運城就是沒有的。還有那些蓋的高聳的西洋式大樓,招牌上挂着某某銀行,這些在陸沅君看起來,都新鮮的很。除了這些以外,滬上有一點最為吸引陸小姐,那就是街道上行走的人。與運城不同,滬上的人似乎更加朝氣蓬勃,有股子沖勁兒。尤其是年輕人,十幾歲的小夥子,小姑娘們,神情都不一樣的。仔細一看,這些年輕人們似乎都朝着一個方向在趕。陸沅君扭過頭,指着那個方向,朝封西雲問道。“什麼地方?”封西雲上半身前傾,越過陸沅君趴在車窗上,目光向陸沅君指的地方望去。才瞧了一眼,封西雲的眼角嘴角就滿是笑意。“那邊兒是文台路,有足球比賽。”封少帥拍了拍前頭司機的背椅,說。“掉頭,先不回去,上文台路。”司機本想回一句家裡還有人等着,但轉念一想,難得少帥有心思跟姑娘去看比賽,要是被他給毀了,這門親事成不了,就等着被夫人收拾吧。于是司機調轉車頭,按着封西雲指的方向,朝着文台路開了過去。封西雲看着街頭正往文台路的走的年輕人,有不少都是十四五的年紀,坐在三輪車或是黃包車上。坐一會兒站一會兒,手舞足蹈興奮的很。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上中學的嘶吼,到了禮拜天學校休息,他就會跟姑母要兩元錢。花三毛錢坐着三輪車,花六毛錢買一張最好的座位票,再花幾毛錢買零嘴和點心。好友結伴,一起在球場消磨時光。原本足球比賽是洋人們玩的,但滬上幾所大學裡的學生們掀起了玩足球的風潮,有一個踢的特别好。聽說英吉利的人要給他每年五千英鎊,那學生都沒答應。這事兒當時還上了報紙,要知道一英鎊能換八十塊大洋,五千英鎊一年就夠他過了。拒絕了英吉利,是個極長國人志氣的事。想着想着,封西雲想到了一樁舊事。他身體往前一傾,猛的拉近自己和陸沅君的距離,近到陸沅君甚至能夠感覺到封西雲的呼吸。陸小姐擡起右手,擋在了二人的中間,前頭還有司機呢,你要做什麼。封西雲把陸沅君的手拽了下來,湊到了她的耳邊,還偷偷摸摸的用另一隻手擋住了自己的嘴,說起了悄悄話。“我跟你說件事。”好奇心讓陸沅君一動不動,隻是警惕的看着司機,隻要他一轉身,就立刻推開封西雲。“我那會兒年紀不大,十四五。”封西雲用氣聲說起了舊事。十幾年前封西雲還在上中學,有一個禮拜天和同學們去看比賽。是滬上大學的學生,對戰一個洋人的隊伍。吹哨的裁判也是個黃頭發鷹鈎鼻的洋鬼子,處處護着洋鬼子的隊伍。半場的功夫,罰下了好幾個滬上大學的學生。在場看球的有大半是黃皮膚黑頭發的,被洋鬼子們氣的不行,封西雲屬于特别氣的那種。封家是北方人,十四五的封西雲個子瞧着要比滬上十□□的後生還高,加上他又有個當大帥的爹,常在軍營了晃悠。封西雲會些拳腳,身體又壯實,比賽一完就起了不好的心思。他跟着洋鬼子裁判走了三條街,在天黑之後把外套脫下來,套在洋人的腦袋上就拖到牆角走了一頓。洋鬼子裁判也知道為什麼挨打,老實說這也不是他都一回挨打。但以往挨打的時候,都是好幾個人揍他,被一個人拽到牆角揍,且沒有還手之力,這真是頭一回。這人的拳頭像是鐵疙瘩,每一次砸下來,都叫他疼的要命,眼淚在眶中打轉,鼻涕也跟着下來。“别打了别打了!”洋人裁判趴在地上開始求饒了。“我是誤判,誤判!”封西雲才不吃這一套,沒撒夠氣是不會停的。“你是誤判,我是誤打。”狠狠的把裁判揍了一頓後,封西雲一撒丫子跑掉了。那洋人裁判眼冒金星,迷迷瞪瞪又加上天黑,愣沒有看清他是誰。一瘸一拐的上警察局報了警後,警員們見洋大人鼻青臉腫的,生怕鬧出外交事件來。一個個的也不吃酒打牌了,結伴就上街去抓犯人。封西雲畢竟年紀還小,滬上到處是人。他打洋鬼子的時候明明已經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還是被人給看見了。警察大半夜的帶着人來到了封西雲的姑母家,說要捉拿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壯漢。一問嫌疑犯封西雲才十四五,即便身材是符合了,但年齡明顯不符,也才作罷。“從那以後,凡他吹哨的比賽我都去看。”封西雲憋不住笑出聲。“好在他長了記性,再沒有過誤判。”說完了舊事,封西雲撐着胳膊起來,拉開了和陸沅君的距離,靠在了皮質的背倚上。然而沒有了方才的得意,陸沅君看到封西雲眼中甚至有些落寞,剛才的笑聲也在轉瞬之間化為了烏有,仿佛沒有出現過一樣封西雲的偏過頭,把目光抛向窗外,視線落在了那些朝氣蓬勃的學生身上。處處都要受洋人的欺侮,也就能在比賽上扳一局回來。那時覺得自己做的很熱血,現在轉念想想,又顯得辛酸而無力了。“哎……”封西雲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突然又沒有興緻去看比賽了。陸沅君望着封西雲的側臉,手指捏着自己的旗袍,頭一回打心眼裡覺得他和别的丘八不一樣。别的丘八想的是錢,地盤,和女人。而封西雲腦袋裡還有别的東西。司機光顧着聽後頭的動靜,一時沒有注意前頭的行人,等到快要撞上才猛的回過神來。腳下用力的踩了刹車,汽車在一瞬間停住,裡頭坐着的人朝前撞了過去。封西雲眼疾手快,長臂一攔,把陸沅君摟着,雙雙倒在了後排的座椅上。陸沅君的手肘按在封西雲的胸膛上,二人的面部相距不過幾厘米,四目相對。“怎怎怎……麼開車的……”封西雲喉結滑動,雖說是在抱怨司機,但卻直直的看向壓在他身上的陸沅君。【一更】司機為了躲避行人,砰的一聲撞在了街邊銀行的石頭獅子上。一個洋人從裡頭出來,先是趴在玻璃上看車裡的人,确定有沒有人受傷。封西雲的手剛要往陸沅君的後背上放,還沒沾着衣服,目光微微一側就對上了一雙藍綠色的眼睛。洋人拍了拍車窗玻璃,在陸沅君起來以後,折回了被撞壞的石頭獅子上。指着石頭獅子被撞掉的下巴,叽裡咕噜的說個沒完。用的是陸沅君和封西雲聽不懂的語言,但憑借肢體語言,他們也能明白洋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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