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奘瞧着錢道士關懷備至的樣子,心中感動。想着兩人相識不過二候,初識自己仗着是官家人,對他是盛氣淩人,他不以為忤。後來才發現彼此意氣相許,雖是初識,猶如故人。自己已是陷入宦海波濤中,修道無望。而未來年内,政局對天師道将更加不利,極易激其一場大的風波。他極不願意看到錢祭酒卷進其中,像他一樣重蹈覆轍,此生也無望修道。思酌再三道:“祭酒,我因此官身居君側,宮中府中上下皆與我熟識,故而消息頗為靈通。據我曆年觀察,至尊對道教是愈來愈不耐煩,恐将下敕,命全國棄道,廢天下道觀,令道士還俗。如此,祭酒将何去何從?”
錢道士隻是低頭不語,顯然是在思考當中。半響方問道:“依君所言,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嗎?朝廷又準備幾時付諸實施?”
徐奘沒有直接回答,先誦了一段經文:“一念之善,千裡斯應;一心之力,萬國皆歡。恒沙衆生,皆為法侶;微塵世界,悉是道場。”稍停又說:“此乃至尊年初所著《金剛般若忏文》中的一小節經文。至尊的意思已在經文裡呼之欲出,欲使率土之濱皆受佛的教化,朝廷可坐享太平。”
錢道士聽着徐奘的言語,和前幾日沈約的談話相互印證,知其所言非虛。又聽到廢道之策長則五年,短則一年或許施行。不覺怒道:“咄,恨陸靜修擅改道門科略,妄加穿鑿,廣制齋儀,糜費極繁,妄成國教。恨陶弘景求真不一,好禅悅佛言,受菩薩戒。此二道,一使我道知‘順逆’,對朝廷一昧順服。二是逢迎浮屠,倡二教同源,三教合一。大違我道初旨。天師道如此伏低做小,還是不免被作踐。我這四十年來修得是個什麼道呀。”言罷,不覺淚濕滿襟。
徐奘瞧着錢道士悲憤不已的樣子,亦是心有戚戚焉,此時唯有坐在他的身旁默默相伴。俄而,錢道士起身站立船頭,望着那天水一線間,傲然長嘯。嘯聲初始沉郁頓挫,隐隐含有郁郁不平之氣。既而嘯音漸高,聲速急促,有若浪濤奔騰,席卷江河。忽而又一變,清脆缥缈似秋氣蕭瑟,萬物肅殺。徐奘聽到此處,再也按捺不住,從袖中取出一支翠韻笛,輕觸嘴唇,笛聲清遠,鶴唳青天。嘯聲笛音珠簾玉映,緊密纏綿,驚起蘆葦叢中貪睡鷗鹭。
明月在天,映着水面銀光閃爍,耀至天水際,似極了銀河垂落其間。錢道士騁目遠眺,見此美景,心有所感,不覺停了嘯聲,口中念道:“惟天有漢,鑒亦有光,惟天有漢,鑒亦有光,哈哈,貧道悟了,悟了。”說完大笑不止。徐奘見好友暢笑,遂停笛罷吹,微笑的看着他,心情亦歡悅不已。卻見錢道士笑畢,轉身回首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太上之言不虛也。貧道悲極生樂,悟得求真門檻,脫得桎梏,君與我遊,甚是投緣,他日我若得道成真,定來度汝。”
徐奘聽得此言,忙整冠束帶,行跪拜之禮言道:“如得祭酒度化,真是再造之恩,不可再生。奘……”竟是百感交集下,語不成聲。
錢道士忙側身避讓,表示不敢受徐奘大禮,攙扶他起身道:“我也要感謝汝的笛聲,助我修行。至于祭酒之名,就毋需再叫了,貧道已經決定脫離天師道。陸陶之流,陳規舊律,不複再言。”
“祭酒,啊不,錢老師乃王纂祖師嫡傳,一身所傳自不弱于天師道。錢老師離開天師道後,不知将去何方繼續修行?我願傾力侍奉錢老師。”
“我觀天象,蔔得成道契機應在漢水上遊。此後當在益、梁二州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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