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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雪仙影

王眉娥摘下挂在架子車橫梁上的一把坎土曼遞給叽嘎，抓起自己嵌進田埂裡的坎土曼，開始把散發着刺鼻惡臭的糞肥，一坎土曼一坎土曼地，從車上吃力地往地塊裡扒拉、推平。

劉竹影也趕忙着拿起自己的坎土曼，上去幫忙。

正拉着架子車往回返，路過這裡的黑非洲見了，也招呼自己手下的兩個姑娘，一起幫着卸車。

卸完車，黑非洲的車在前，王眉娥的車在後。“嘎嘎吱吱——”兩輛架子車相跟着，出了大田，進入了大公路。

上了大公路，往返大田的獨輪車、架子車就絡繹不絕了。

王眉娥拉着空架子車，也有點歪歪倒倒，覺得有點吃力，但強忍着，盡量使自己顯得拉得輕松潇灑些。來來回回的車輛路過她時，都投來贊許、敬佩的目光。

沒走幾步，叽嘎也非鬧着要拉車過過瘾，王眉娥隻好把架子車交到她手裡。

于是，叽嘎拉着空車，王眉娥和劉竹影左右相跟着。

矮王眉娥半個頭的叽嘎在自己肩頭一套上皮帶，邁着弓步，向前邁出第一步時，心裡就暗暗叫苦，連連後悔自己要搶着拉車了！

連拉空車子都不容易，剛才那個被自己幾乎天天掉嘴邊罵做三泡牛屎的劉竹影，竟然拉了那麼長一段路！那個外号小姐，和自己一樣從大上海出來的王排長，也拉了蠻長一段！而且，她們兩個人拉的車，可是裝滿糞肥的、沉甸甸的車！

她不由回了一下頭，向身後的兩個，投去心情複雜的一瞥。

架子車剛進連隊路口，突然，王眉娥覺得臉上冰了一下。

她一揚頭，哈！陰灰的長空，飛起了漫天片片雪花！片片雪花，足有五分硬币那麼大！

“啊——，下雪了，下雪喽！”王眉娥興奮得大叫。這是她在xj見到的第一場大雪，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是雪，而，不是霜！不是秋冬平日裡，路邊樹梢、枯葉挂的白粉霜！

埋頭拉車的叽嘎聽見，把肩上的架子車停下，尖叫：“啊，我的天，好大的雪花、好大的雪呀！”

“下雪啦！下雪啦！”公路上，田野上，到處傳來驚喜的叫聲。

瞬間，黑褐色的大地上已薄薄的積了一層白紗似的雪粉。

風飄玉屑款款飛，雪撒瓊花翩翩舞。不久，田野，蓋上了一塊無邊無際的白毛毯。一個個黑搓搓的糞堆，眨眼間變成了一個個大白饅頭。

近處遠處，灰蒙蒙黑黢黢的枯林，更似玉樹瓊枝。

“下班了，下班了！午飯後，各班班長，到倉庫領棉桃去，下午在宿舍剝棉桃！明早不出操了！”簡新國手拿大喇叭，在公路上來回喊着。

“歐歐——，烏拉，烏拉！”青年們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一大幫成了家的老職工們，收拾了工具，扛着坎土曼、鐵鍬，飛快往家跑。

那幫上海人，還有幾個沒成家的老波佬，卻不急着往宿舍鑽。有的樂得在雪地上打滾，有的擲雪球打雪仗，有的用雪搓洗着自己的手和臉，甚至大口大口地吃着那銀粉玉團…

也有的，在公路上堆起雪人。一個、二個、三個，五個…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雪人，站在了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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