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天,陸映雪隻猶豫了半刻,就讓廚房準備年夜飯。
反正鎮國公府沒有她的位置,回不回都一樣。
況且小病秧子還在杏花别苑,那對偏心爹娘肯定過不舒坦。
别人不舒坦,她心裡就很舒坦!
她可是聽荊時越說過,家裡老娘都快成精神分裂了,一邊對她極盡詛咒,一邊差點兒為小病秧子哭瞎了雙眼。
“小可憐,你娘都要為你哭瞎了,啧啧。你要再不醒,她恐怕要随你去了。”
晚膳開始前,陸映雪溜溜達達的跑到陸凝霜床邊嘲諷,順便将一個繡了健康長壽的大紅色荷包塞到了她枕頭底下。
裡邊隻有薄薄的一張紙,是天下第一樓裡芙蓉胭脂鋪的地契。
壓歲壓祟,辟邪驅鬼,保佑平安。
不知道是不小心還是故意,宴席就擺在陸凝霜所在的院子裡。
通透連廊放下蘆葦簾遮擋風雪,十步一個燒紅的火爐子。
一群主要因為陸凝霜而聚起來的人,在宴上推杯換盞。
不知是誰起了頭,先說起陸凝霜,結果全都鬧了起來,非扯着陸映雪和蕭楚然評理,看陸凝霜到底愛的是誰。
鬧着鬧着,相互推搡着跑到陸凝霜的房裡嗷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三個男人比八百隻鴨子還要吵。
虛幻的世界裡,輕松了一段時間的陸凝霜,因為外界的喧鬧,終于徹底被無邊無際的黑暗所捕獲。
她艱難的粗喘了幾口氣,鬧着虛汗坐了起來,咬着牙關面無表情的看着屋内随地亂躺的男人們。
她的眼神很冷,帶着無情和對生命的漠視。
“既然全都想要我,那幹脆把我砍成幾段分了吧。”
她閉上眼嗤笑,忽然取下頭上唯一的一枚素金簪,狠戾的朝纖白的手腕刺去。
在金簪即将刺穿手腕時,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橫過來,死死的将金簪抓住。
“二小姐,你做什麼?!”
荊時越壓着心慌和愠怒,陰着一張臉一字一句的問道。
眼睛有點兒紅,說不上是因為什麼。
“凝兒,别胡鬧!”
百裡臨遲了一步,卻握住了她準備刺穿的那隻手。
陸言離得最遠,目光滿是擔憂。
陸凝霜試着掙脫手,兩人抓的太緊,她又一次性躺了個十來日,身上根本沒多少力氣。
于是身子軟綿綿的朝地上栽去,擔心擰斷了她的胳膊,荊時越連忙松手,然後人就被百裡臨奪到了懷裡。
“怎麼,酒醒了,不吵了?”
陸凝霜勾唇,沒骨頭似的窩在百裡臨的懷裡,軟綿沙糯的嗓音帶着無盡的寒冷。
三人其實沒喝多少酒,早就清醒了,那一點兒醉意隻是因為“酒不醉人人自醉”。
陸凝霜眼角染上薄紅,厭煩的說:
“日日吵,夜夜吵,怎麼不吵死我得了?整天在我耳邊叨叨,不嫌煩嗎?
求求各位好哥哥,讓我睡過去一個月不好嗎?”
她其實能感覺到外界情況,他們說的一字字一句句都被她聽了進去,包括陸映雪那些看似厭惡,實則憂心的話語。
可她并不覺得感動。
澎湃的病痛像一副枷鎖,将她死死困住,連呼吸都覺得痛苦。
她隻有讓意識脫離身軀,沉進最深處的虛無,才能覓得一方淨土。
陸言和荊時越還被少女一聲“好哥哥”硬控,百裡臨卻因為不停砸落手背的淚珠,燙得滿心焦灼。
“凝兒,你怎麼哭了?”
他手忙腳亂的給少女擦着眼淚,可那淚水怎麼都擦不幹。
她一邊放肆的笑着,一邊怨恨的質問着:
“你們想盡辦法把我喚醒,是有辦法治好我了,還是有辦法可以将病痛轉移?”
她看向荊時越,譏诮的目光被過往的柔情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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