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二字。
像一根尖刺,狠狠紮入藏清的心髒,渾身都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藏清看着眼前歇斯底裡的青年,薄唇微抿,陷入沉默。
他見過顧危很多樣子。
從孩提到少年再到青年,懵懂的,幼稚的,調皮的,懂事的......可無論如何,顧危都極有禮貌,非常尊師重道。
他從未見過顧危這樣憤怒生氣,甚至直呼他的名字。
顧家将他養育得極好,翩翩君子,溫潤有禮,又不乏少年意氣。
堅韌挺拔,一看就是在愛裡長大的孩子。
藏清敢說,要是自己一個人帶顧危,絕對不可能将他養得這麼好。
估計會和他一樣,性子寡淡無聊,像具沒有感情的傀儡,而不是這樣鮮活的少年郎。
陽光透過枝繁葉茂的海棠樹,灑下疏密橫斜的影子。
父子二人就這樣長久的對峙着。
一人坐在陰影裡,一人站在陽光下。
謝菱知道自己現在不宜說話,安靜站在一旁,時不時拍拍顧危後背,以作安撫。
良久,藏清緩緩歎了一口氣。
擡手,輕輕拍了拍顧危肩膀,露出一個清朗的笑。
“放心吧,我會好好活着,為了我的鏡玄,相信我。”
顧危冷哼一聲。
“你最好。不然死都别想和我娘.......”
顧危神情凝滞,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和姬玥殿下埋在一起。”
藏清彎眸,看着飄飛的海棠花瓣,眼神眷戀。
“那就是你娘,她生得非常非常美,你和她長得很像。裴叔應該拿畫卷給你看了。”
隻有看着顧危時,藏清才會露出這般溫柔的眼神。
這是姬玥留在人世間唯一的痕迹。
也是留給他唯一的禮物。
頓了頓,藏清問道:“我是一個月前給裴叔寄信的,信寄過去要大半個月,你收到消息,再快也要至少十日才能趕到聽雪樓,你們到底怎麼過來的?”
謝菱眉梢微挑,默默看向了另一邊。
他們自然不是通過這個時代的交通工具過來的。
而是通過她空間裡的直升飛機過來的。
奇怪的是,她根本沒有學過開飛機,本來還想找本書來現學。
可坐上直升飛機的一刹那,肌肉記憶就讓她迅速做出了判斷,帶着顧危直沖雲霄。
她飛得足夠高,聽雪樓附近也沒百姓,應該沒有被人看見。
謝菱回想起開飛機的記憶,腦海中仍然有些疑惑。
她是什麼時候學的開飛機,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
顧危随口胡謅了個理由。
“我們坐的汗血寶馬,一日千裡。”
藏清點了點頭,沒細問,而是看了看四周,疑惑:“那你們怎麼不出海棠林?我應該昏迷了有一段時間,你們一直在這,吃什麼?”
顧危無奈,“師父,這世上誰能解開你的陣法?這個海棠陣隻進不出,我破解了三天,都隻摸到一點頭緒。”
藏清笑開,陽光落下,将他的眼眸映照得宛若琉璃。
“小鏡玄,看來你還得學啊,過來,我教你。”
顧危半蹲在地,耐心聽藏清講解陣法,神情乖巧信賴,眼裡滿是對孺慕。
不管年紀多大。
在藏清這裡,顧危永遠都是個孩子。
藏清望着青年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琉璃色眼眸,心頭不知不覺軟下去。
這是他的孩子。
身上流着他與最愛之人的血脈。
他是怎麼舍得抛棄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一個人赴死的?
顧危得知自己尋死的時候,該有多痛苦?
藏清心頭浮上愧疚。
眼眶澀然,突然停止了講學。
顧危疑惑的眨了眨眼。
藏清深吸一口氣,摸了摸顧危發頂,動作溫柔,“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丢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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